云然暗暗观察着眼前人的神色,总感觉江越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从前江越性格虽然孤僻冷淡,但是没有现在这样这么冷漠,有时还会跟她互怼几句。
现在看着都不像个活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如今还要心理咨询,难道这几年工作压力太大了?
云然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侧身从包里拿出一张白纸递给江越。
“江先生,第一次咨询我想先了解下您的一个大致情况,下面我会问您几个问题,您如实回答就好,全程对话都会保密的。”
她在大脑疯狂回忆咨询流程:“您的主要诉求是什么呢?”
江越揉了揉眉心,低眸淡淡道:“失眠,焦躁。”
还能说的再简略一点吗
之后云然又问了几个基本问题,男人都是问什么说什么,多吐出一个字都不愿意。
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递给江越几支彩笔。
“麻烦江先生在这张白纸上面画一幅画,包括树木,房子,和您自己。”
“可以是您未来想象中的家的的样子,其他元素您也可以随意添加。”
江越盯着手里的儿童彩笔半晌没说话,弯腰专注画了起来。
在云然这个角度看过去,居然有点诡异的乖顺,感觉像是在引导小朋友画画似的。
没过多久,江越停笔,把自己的画递过来。
看见纸上的内容后,云然眸光微怔,他只用了黑色的彩笔,所以整张纸都是压抑的纯黑色调。
且只有简单的一个房子,没有窗户没有门,里面的小人也是单调的火柴人,树木枯萎没有绿叶。
云然面色微肃,她以为江越只是简单的焦虑失眠,这一看他的问题要比这严重许多,可能已经不是单靠咨询就可以解决的范畴了。
——
半小时后,两人咨询差不多结束。
说是咨询,其实全程就是云然单方面提问,男人只负责回答,每次都是简单一句话,丝毫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需要的诉求。
“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江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闻言江越抬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和她视线相撞,除了微微颤抖的指尖,几乎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被他盯得云然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目光闪躲。
须臾,男人终于开口:“云小姐,今年多大了?”
“18”
..........
瞬间气氛变得微妙,江越眉梢微挑,神色略微松弛了些,盯着她没再说话。
云然默默低下头,操。
她忘记了,她已经死了八年了,下意识还以为自己十八岁。
她镇定下来,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地开始强行找补:“不好意思,跟朋友开玩笑习惯了。”
“我今年26,额,不是,27。”
说着云然额角就渗出浅浅一层薄汗,人家还没说什么呢,她心虚什么。
随后对面那人微微低头,视线不知看向哪里,嗓音有些沙哑地试探道:“结婚了吗?”
江越停顿了会:“又或者,有这个计划吗?”
话题太跳跃,云然愣住:“这跟我们的咨询好像关系,不大吧?”
男人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云然见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咨询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便开始收拾东西。
起来的时候还被坐着的四脚凳绊了一下,差点朝着地面砸下去,还好江越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拎住捞了起来。
对,拎住,然后再捞起来。
姿势绝对算不上雅观。
她难受的咳了几下,愈发感到尴尬,扶好椅子站稳着急忙慌地告别:“那我就先走了,江先生再见。”
江越在她身后,看着女孩逃命似的背影,眸光微沉,下意识跟了上去。
——
刚走到楼下准备换鞋的时候,云然就感觉胃里不太舒服,饿得慌,她才想起来醒过来到现在她都没吃东西。
过了一会,她开始明显感觉不对劲了,胃一抽一抽地开始痉挛,疼得她冷汗直冒。
费劲穿好鞋子,她大口深呼吸了一下,手扶上胃部企图用掌心的暖意缓解一下痉挛。
江越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看见女孩微弓着身子,神色难受的模样,心底一沉,没再犹豫,大步追了过去。
别墅门口。
云然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九点,还行,还有公交车可以坐,她现在可没钱打出租。
正准备打开导航,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大力扯住,她转过头就看见江越正面无表情地拽着她。
这是咋了?
难道被他发现自己是无证上岗了?
江越:“谈谈?”
过了两秒,又接上:“云然。”
此刻胃部就像是有个螺旋桨在里面疯狂搅动,疼的她连腰都直不起来,根本没有意识思考江越这一出是什么情况。
云然嘴唇苍白干燥,低声说:“我能不能,先去个急诊先。”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身体发软,眼前人的身影开始晃动,往前倒了下去,没有想象中的触地的痛感,男人一手把她揽住抱了起来。
她撑着眼皮,刚想说什么,脑袋一歪就失去意识了。
见云然脸色白得吓人,江越神色一慌,眼底也迅速染上些许无措。
——
十分钟后。
江越脸色阴沉,直接抱着她跑到附近的医院急诊部,见到一个护士赶紧跑过去,哑着嗓子,声音慌乱:“她,她刚才突然晕倒,现在已经没意识了。”
护士见女孩面色发白,唇色也有些青,连忙拖过来一个担架喊道:“这里有个患者晕倒了!”
一行人把女孩带到急诊室内,江越想跟着进去,被拦了下来。
“我们先给她做个检查,家属在外面等。”
急诊室外人满为患,拥挤的病房里面都是今晚突发急症的人,有的是意外受伤,在床上疼的直哭,“护士!能不能给我打个止痛针啊”
夜班的急诊护士人数不多,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江越站在急诊室门口,素日里沉静的眸子此刻满是慌乱,他怕云然是再一次心脏病发作。
不管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只要她好好活着回来了,就行。
他本想找她谈谈,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来找他,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质问,毕竟她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过他的身影。
过了一个小时,云然被护士推出来,手上还挂着吊瓶。
护士把吊瓶递给江越举着,他抬手接过,声音藏着颤意:“她怎么了?”
“她就是低血糖,补充点葡萄糖好好休息就好了。”
护士的声音灌入耳朵,江越眉间这才松散了些,把吊瓶挂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眼皮沉阖的人。
不可否认,刚开始看见看见助理给的咨询师信息上云然的照片他还不太确定,直到看见她手上的红绳特有的编制方法,他才确定这是云然。
从失而复得的狂喜,到他那阴暗又卑劣的心思不敢外露,一丝一毫都不敢在女孩面前表现出来。
跟从前一样,他只敢躲在不见日光的角落里看着她。
————
“宿主!出事了出事了!”
总是跟个机器人一样的系统声音变得激动尖锐,云然此时还没醒,但能跟系统对话。
“怎么了?”
系统:“你知不知道,你从前一直把男二当成男主了!”
啊?
云然呆滞:“我肯定不知道啊”
系统叹了口气:“也怪我,之前数据不全,只把男主的特征告诉你了,没想到居然直接搞错对象了。”
“说起来也奇怪,你搞错对象了,最后任务居然也能成功?”
你是系统,你问我?
云然:“那,现在是怎么样?”
系统:“现在总部发现救赎对象搞错了,要求我们在这个时空继续治愈男主,不然你的这具身体会越来越差,死的更快。”
..........
云然一向咸鱼,从前为苟活忍着不耐去陈洲面前各种献殷勤,结果你现在跟我说搞错了?
工具人也有底线的
她提问:“那男主到底是谁?”
“江越”
意思就是,本来她应该是江越生命里那个早死的白月光?
又想到江越画的那幅画,赶紧问到:“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沉默了一会说:“男主现在是处于一个自我封闭的状态,思想会比较偏激。”
“宿主你现在虽然不用做剧情任务,但是仍然需要在男主身边治愈男主,把男主病态的心理纠正过来,你的身体状态也会越来越稳定。”
“对了,技术部最近老是摸鱼,好几个系统都出了bug,具体会出什么问题还不确定,但宿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云然无语:活着好难,无良系统真的很不靠谱。
————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云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就是一片白,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衣服。
她有些恍惚,自己这是升天了吗?
“你醒了,”旁边一道沉稳的男声缓缓透入耳内。
她偏头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江越就坐在自己床边,眼底带着一点黛青,神情也有些古怪。
她飘散的思绪被拉回现实,逐渐恢复清醒。
还行,目测她暂时还死不了。
云然:“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江越扯了扯嘴角:“不然是你自己走过来的吗?”
.........
果然还是江越啊。
一点台阶也不给她留。
又想到刚才系统跟她交代的任务,云然看向男人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心虚,这可是她的救命灵丹,吸一口说不定多活十年。
想着她还真往江越那边挪了挪,万一能蹭点生命值呢。
见女孩恢复了点精神气,江越看了眼吊瓶,还剩半瓶,淡声道:“我出去一下。”
“噢,好。”
江越一走,隔壁病床的阿姨终于忍不住了:“小妹,你男朋友对你也太好了吧。”
嗯?声音在身后传来,云然艰难翻了个身解释:“阿姨,我们是朋友。”
阿姨神采奕奕,全然不像病人,表情俨然不信:“啊~,朋友啊,那你这个朋友人真不错。”
“我可看见他从昨天晚上一直在你床边守到到现在呢,连厕所都没去过。”
云然眸光怔了怔,顺势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凌晨五点。
江越,在这里呆了一夜吗。
阿姨似乎是有些无聊,还在絮絮叨叨的跟云然唠嗑。
差不多十五分钟后。
云然正走着神,余光一晃,就看见江越从门口进来,肩上带着湿意和黑色的西装融在一起,显得颜色更深,不细看也看不出来,手底提了个纸袋。
他一言不发地把纸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又把云然床上的小桌子支起来,“喝点粥吧,医生说你这是肠胃炎,这几天最好清淡饮食。”
隔壁的阿姨看到江越,又开始咯咯得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哎。
云然撑床缓缓坐起来,细嚼慢咽地小口吃着白粥,粥的温度刚刚好,还带着一点甜味,不似平常的白粥一样寡淡无味,因而她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些。
江越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眼帘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抬头看看点滴进度。
胃部还是有点难受,云然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又不想浪费,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
江越看她:“吃不下就别吃了。”
突然被戳破心思,女孩的动作顿了顿,确实吃不下了,就放下了勺子。
沉默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发酵。
大概只过了不到三分钟,云然却感觉无比漫长,她忍不住,抿唇轻声问:“江越,你是不是知道了。”
江越闻言抬眸,眼底晦暗不明:“知道什么?”
两人相互试探起来,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又互不挑明。
“就是,我就是那个云然。”
江越唇角勾起淡弧,难得脸上带着点表情,明知故问道:“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