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普通的带着篱笆院子的民房,因为是草屋盖顶,火苗很旺盛。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在围观帮忙。
距离最近的消防大队也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大家在用自来水灭火。
林汐站得不远,热浪铺面而来,院子里,人进人出,浓烟滚滚。
不一会,一身黑灰的宋秋明扶着一位老太太颤颤巍巍走出了院门,身后的茅屋轰地一声坍塌了。
宋秋明整个身体护住老太太,周围的人也都四散开来。
这时候,隐约有消防车的鸣笛声,声音低沉悠远,估计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才能到。
房子虽然塌了,好在老太太没事儿。
这是宋秋明的奶奶?
邻居们还在忙里忙外,往房子的四周泼水,阻止火星向周围的居民房蔓延。
宋秋明扶着老太太在不远处的一棵椰子树下坐着休息。
林汐掏出背包里的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没事吧。”
宋秋明抬头看了她一眼,深情冷漠,淡淡地说,“没事了。”
“怎么失火了?”林汐看向远处越来越淡的黑烟。
“嗯。”宋秋明没有过多解释,起身领着老太太回家,林汐跟着他身后。
宋秋明家就在这间失火房子的隔壁,中间隔了一片沙地。
老太太明显疲倦,手在微微颤抖,宋秋明扶她进了卧室,好一会才出来。
林汐站在门口,不知进退。
宋秋明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卧室的门,神情一直严肃。
看样子不是普普通通的失火事件。
“过去看看。”宋秋明指了指隔壁。
林汐没说话,跟着去了火灾现场。
一直忙到了后半夜,消防车走了以后,两人才疲倦地回到了宋秋明的家。
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找了一间空房睡了。
林汐实在太累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哗哗地海浪声,视乎抹去了昨夜的骚乱。
林汐看了一眼手机,宋秋明给她留言,“我去上学了,有事放学再说。”
这…….还真去上学了。
她要继续去修船吗?
海岸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劳作了,她的那条破船安安静静地杵在沙子里。
沙滩,椰子树,一艘不出海的旧船,倒是一处不错的风景。
走近了,林汐才发现,船舱里放着不少修补的工具。钳子锤子锯子,真是一应俱全。
她这是劳作了多久?
“妮子,又来补船啊。”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迎着海风走过时,说道。
林汐看了他一眼,不认识,没有回应对方。
男人边走边叹了口气,“唉,这个傻子,刻舟求剑呢。船补好了,人也回不来了。”
谁回不来了?
“你说谁呢?”林汐冲对方喊。
男人被惊到了,错愕着回头,“呦,开口说话了。”
身后不远处跟着他的女人,怒斥道,“没事干了你,无聊!”
又柔声和林汐说道,“妮儿,别理他,你叔逗你玩儿呢。”
林汐叫住了女人,“婶,你来。”
女人拢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手指了指远处,“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啊。”
“婶!他说的是谁回不来了?”林汐决定直接问,绕来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谁,玩吧。”女人没有过来,什么也没多说,走开了。
林汐挠了挠头发,看了一圈船身,一时半会也修不好。这阳光沙滩椰子树,休闲一下很不错。
林汐觉得没什么着急的,索性窝在船舱里睡懒觉,昨晚还是太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臂上的一阵刺痛,将她从梦中疼醒。
“你还有心思睡觉,就是你害死你哥的,你这个扫把星。你是让老林家绝后啊。你这个扫把星。”中年女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藤条抽打她。
语言匮乏,让她不断地重复扫把星这句话。
“妈,我在修船,修好就把哥接回来。”林汐左躲右闪,下意识和中年女人沟通。
三个月前,这艘还算健康的船,拉着林汐、哥哥还有几个小伙伴出海了。
天际线的边上露出的一个尖,那是一座海岛,是他们那次出行的目标。
然而风浪太大,他们走了二分之一的里程,船身就被狂风大浪捶打的破败不堪。
船上的救生衣也在风浪的颠簸中丢了一个,最后,林汐的哥哥没能回来。
而这艘破船在几天后神奇地回到出发点。
一些迷信的人,私底下窃窃私语说,它是载着林汐的哥哥林耀的灵回来的。船坏了,人就死了。如果船修好了,人就可以回来了。
以海为生的村民,对大海有着太多的敬畏与猜想。
可是,这残缺不全的船,修好了还是原来的船吗?船身上缺失的部分早随着大浪落入海底。
林妈妈哪里管这些,她要儿子,她要她的儿子活着回来。
林汐也是,她要修好船,她要她的哥哥活着回来。
林汐在躲避林妈妈的追打过程中,了解到了这艘船的来历。
林汐腹诽,就说,她怎么那么好命,摸鱼中个海边度假的头彩。
看林妈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林汐想,如果是她掉海里,哥哥回来了,林妈妈也会要求哥哥把她找回来吗?
这种男人传宗接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呢?
林妈妈可能是打累了,垂着头靠在船沿,眼神空洞地喘着粗气,额头的汗在阳光下汩汩流淌,脸色发白,垂垂老矣。
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回来了吗?我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爸。”
看着眼前可怜的女人,林汐不受控制拿起锤子和木板敲打船身,“很快就回来了,船很快就修好了。”
林妈妈念叨了好一会,声音越来越低,忽然又嚎啕大哭。
林汐扔下手中的工具,抱住林妈妈安抚。
待到她稍微平息了情绪,带着她往家里走。
快到家门的时候,林汐发现林家离宋秋明家只隔了两条街。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修船的事情,她一个人真搞不定。
推开家门的瞬间,堂屋正中间摆放着两幅黑白照片,让林汐不禁心惊。
家里两个男人都不在了。
林汐心中大为触动,抱住林妈妈的手紧了紧。
如果把船修好,家里的两个男人能回来吗?林妈妈会不会活得幸福点儿?
给林妈妈倒了杯水,安抚她躺下休息以后,林汐决定去找宋秋明商量。
南城一中离家里很近,两站公交的距离,十几分钟林汐就到了学校。
但是,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林汐被门卫拦在了校门口。
这种事情也难不倒林汐,校园的围墙都是一人高的铁栅栏。
在第二节课下课铃响的时候,林汐在去往卫生间的路上拦住了宋秋明。
宋秋明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进来了?”
和他同行的同学眼神带着探究,“谁啊,小姐姐好漂亮。”
“有事,找你帮忙。”伸手就要拉他出校园。
“开啥玩笑,上学呢。”宋秋明不情不愿,还是跟着她往人少的角落走。
“上什么学啊,你就是回到十八岁一日游。别当真,不会影响你当大队长。我现在要救人。”
宋秋明慢慢挣脱了她的手,“我也要救人,我必须认真对待眼前的生活。我希望它可以改变后来的生活,我也不一定要当什么大队长,那没那么重要。”
林汐一时间有点蒙圈,思索了好一会,“…是和老奶奶有关系吗?”
“你先回去,晚自习后我去找你。”
说完,宋秋明便往回走,认识他的同学,随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往后看了看林汐,“女朋友啊?你小子艳福不浅。”
宋秋明猛拍掉对方的手,“去,你看不出来,她年纪都可以当我姑了。”
“嘿,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十三抱金库啊。”
林汐在调侃声中翻出了院墙,结果在落地过程中,裤脚勾在了铁丝上,滋啦一声,直桶裤腿变成了喇叭裤。
莫名哪里跑出来的一只黄狗,冲着她汪汪叫。
林汐做出攻击的姿势,伴着凶相,冲着黄狗龇牙咧嘴,原本嚣张的畜生犹豫着跑开了。
林汐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腿,叹了口气,回家换一件吧。
不过,这大热天,倒是也凉快。
就在她转头看向回家的路时,一股巨大的撞击力,把她险些撞到在地。
林汐正要发怒,还没看清来人,对方边跑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穿着白T恤的学生,背着黑书包,手中还抱着几本辅导书,正飞奔着往学校大门跑。
这第三节课都要开始了,还走大门进去,肯定被记过。
林汐作为过来人,决定拯救对方,“喂!走这边。”
男孩因为撞人,奔跑的速度降了下来,回头看到林汐指着栅栏,犹豫了一两秒,还是摇头走了。
傻傻的好孩子。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斜挂在了傍晚八点钟的方向,林汐决定回去看看她的破船。
可是,她没等她下公交车,她的电话响了。
林妈妈又犯病了,邻居王婶把人送去了就近的卫生所,催促她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