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这大清早的让您这般动怒。”阮元初笑着,却丝毫没有愧疚之情。
“你还好意思说,元初,我们对你不薄,把你从那个破村子里给弄回来,你就这般报答我们的?”冯小怜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眼泪汪汪,梨花带雨的。
阮元初觉得她这名字还真没有取错,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心中有些好笑,说的她自己好像还要对她们投桃报李一样。
“三娘,元初实在不明白你说的是怎么一回事?”阮元初眨巴着眼,一连懵懂又无辜。
冯小怜放开两个孩子,走到了阮元祉面前,一脸委屈地说道:“你身为哥哥就该懂得尊老爱幼,欺负你弟弟不算,还抢走了他的功课,这长大以后岂不是要出去坑蒙拐骗了!我身为你的三娘,没有教育好你实在是我的过错,还请老爷责罚。”冯小怜装着痛心疾首,一脸自责地望着阮漠。
“你,给我跪下!”阮漠最讨厌孩子不学无术,更别说不好好上学堂,还抢别人的文章交差了。
“我不跪。”阮元祉平静地说道,目光平视着阮漠,没有一丝退让。
这下就连还睡眼朦胧的阮老太太都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这孩子说什么来着?
不跪?那就是不认错的意思了?
阮元祉向来逆来顺受,以前暗地里被挡了不少枪,此次竟然开始反抗了?
“你,你说什么!”阮漠腾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到阮元祉的面前,额头间连青筋都爆起了。
“爹,这文章是我所写的,我为何要认错?昨儿是弟弟抢了我的文章,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冯小怜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阮元祉竟然完全失去了控制,连连后退数步,掩面大哭道:“这孩子如今连撒谎都会了,老爷,我实在是没法子教了,休要怪我。”
阮漠的怒气早已飙至了最高点,扬起手,正准备一巴掌打下来。
阮元初此刻突然笑道:“爹,请先别发怒,既然元祉说这是他写的,那就来验证下好了。”
巴掌离阮元祉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时生生停了下来,他放下了手,冷哼一声,“好啊,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你要如何验证?”
“元祉,把你写文章的纸递给爹,你从头到尾来说一遍。”
“我以为是啥好法子?你们昨儿都背完了今儿才出的这么一招,这让人如何信服?”冯小怜擦了擦泪,眉眼微红更显得楚楚动人了。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昨儿那纸被几个孩子扯得破破烂烂的了,元祉连夜不仅重写了一份,还另写了一篇,爹您可以一起看。”阮元初笑得很坦荡,很畅快,继续说道:“爹您可以随便提问,其他的问题也行,或者您出个题,让元祉当场再写一篇。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元宏和元纶是否也应该背一遍?既然口口声声说这文是你们所写,你们就应当很清楚明白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这下在场的人都蒙了,尤其是那两孩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哪有好好看过书写过功课,以前也多数抄的阮元祉,只是从来不发话的阮元祉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边阮漠已经开始看起了文章,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他曾因为一手的好文章让沈家刮目相看,而这两篇文章虽然不及他当年,可是出自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手,还是让人瞠目结舌。尤其这字写得端正大气,行云流水,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阮漠心中连连赞叹的同时,又不禁心中一恼,其实这事儿已经很明显了,他恼的是这不是出自元宏元纶之手。
做父亲的偏爱孩子算是件正常事,然而像阮府这样的家庭,阮漠如此不待见阮元初阮元祉这两个孩子,也是打从心底希望这两孩子事事不如人才好,可如今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阮漠心里头还在琢磨着,这边阮元祉已经滔滔不绝地念起了文章,口齿伶俐,头头是道,还时不时说了些自己的见解,直听得众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一席话完毕,还挺满足的仰头笑着问道:“爹,您可还有其他题目要出吗?”
阮漠还没说话,这阮老太太先发话了,对她这样没什么见识学识的村妇来说,自然是开心得眉开眼笑了,赞赏着:“元祉真是厉害,不愧是阮家的孙子,元宏元纶,你们也都说说。”
在阮老太太看来,元祉这么厉害,元宏元纶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才是!哪晓得元宏元纶早已是吓得一句也说不出了,在旁支支吾吾了半天,垂头丧气的不再发话了,只能紧紧拉着母亲冯小怜的袖子,祈求母亲能圆个场。
这下可把冯小怜的脸都丢尽了,缩在一边不敢出声。冯小铃冷笑一声,她一早就劝她今日这出戏别唱了,别得不偿失。如今真是,不过想来对她自己也是好事。冯小铃这般想着,索性阖目不管。
这下阮老太太可是明白了,瞬间拉下了脸,拍了下大腿,怒道:“元宏,元纶,如此说来,还真是你们拿了元祉的文章?你们是想气死我啊!”阮老太太唉声叹气着,竟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开始念叨着说些比如他们不争气,阮家以后要怎么办诸如云云。
“祖母,祖母,你别这样。。。”元宏元纶一瞧大势已去,赶紧上去抱着祖母撒着娇。
阮元初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她起先真的是有些害怕,不为别的,而是怕阮元祉的性子还是会服输,看来自己也是小看了这个弟弟。
门外一直站着个人,他从方才起就注意着大厅里的动静,此时才悄悄转身离去。这细小的动静还是被阮元初听到了,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
阮元初虽然回了阮府,但是毕竟不是坐等享福的大小姐,她打了桶水,坐在一边开始洗起了衣服。
阮元祉抬起头,信心满满的去上学堂了,临走时还让阮元初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元初小姐。”一个身穿粗衣的妇人走进后院,拿着把小椅子坐在了她边上。
在阮元初的记忆中有这样的一个人,她就是朱婶,每日在灶房里忙着为阮府一家准备伙食,也顺带照顾阮元祉的生活起居。
“朱婶,你好。”阮元初放下了洗着的衣服,微笑着。
“都十年了,元初小姐还记得老奴?”朱婶身型肥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细缝儿。
“当然记得了,我那时虽然年纪小,可是很多事都还隐约记得。”阮元初站起身,对着朱婶恭恭敬敬鞠了个躬,由衷感谢道:“这十年,多亏朱婶照顾元祉,我没什么可以拿来谢你的,就给朱婶鞠个躬吧。”
这孩子说话多实诚!
“大小姐,你这样,老奴可受不起,快快坐下。”朱婶实在是受宠若惊了,在她的思想里阮元初就是阮府的大小姐,这一鞠躬她哪儿受得起。
其实她和阮家,不,应当说是和沈秀韵还是有些渊源的。朱婶当年和丈夫流落此地,被沈秀韵招进了阮家帮佣,后来丈夫在外的工作也渐渐顺心了,两口子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朱婶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再在阮家做佣了,但是凭着对夫人的感恩之情,她还没舍得离开。尤其在沈秀韵过世后,阮元初被赶出了阮家大门,只剩阮元祉孤零零一个,她总想再尽些心,等阮元祉长大成人后再离开,也算是报恩了。
阮元初心里知道她不是坏人,也就不客套了,朱婶帮着她一起洗衣,两人便聊了起来。
“大小姐,老奴有句话一定得提醒着你些,今儿早上那动静闹得有些大了。”朱婶好心地提起了这事,她心里觉得这事不妙。
“朱婶,可是怕他们找我麻烦?”阮元初自然明白朱婶担心什么。
“大小姐,你离家这么多年,可是老奴看得是清清楚楚啊!这些人就像人精似的,不好惹,老爷又。。”还未说完,就哀声连连的。
“朱婶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毕竟回来了,很多事躲也躲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我不去抢就能让我相安无事的地方。”
“话虽如此,可万一有个什么,都没什么人帮着你,那个时候你可要如何是好啊。”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这也是阮元初一直纠结于心的地方。在阮府这个深宅大院里,你背后没人可是万万不行的,虽然阮元初痛恨他们,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目前靠她一个人是绝对保护不了阮元祉和她自己的。
“其实朱婶你觉得祖母这个人怎么样?”阮元初试探地问道。
“哦。”朱婶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想了想,又说道:“老太太的背景你也知道,没什么大思想,左不过一个安享晚年的老人家罢了,但是老爷对她很孝敬,老太太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