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位自私、恶毒、两面三刀的易宛正亭亭玉立站在玄关,换上了她独属的粉兔子拖鞋,她手里提着帆布袋,将秋季校服的拉锁拉到底,一头秀发在去掉发绳之后披散在肩头,没有分毫被发绳禁锢过的痕迹。
易宛很爱惜她的一头秀发,打理的也是分外乌黑柔顺。
她抬起头甜甜对着钟母笑着:“妈,我回来了。”
钟母“哎”了一声:“乖孩子。”
两个人出现在一起是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就好像是她亲生的母亲一样。
饭桌上,钟母也十分怜惜易宛。
钟琼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因为易父也同样对她特别温柔慈善,这样的表象根本就不是真的爱某个孩子,只不过是作秀给所有人看。
表现得再亲还能亲过亲生骨肉吗……
钟琼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母亲也是一直这么教她的,如今融合了另一个家庭,餐桌氛围也大变样。
钟琼是沉静的性子,好在有易宛左右逢源,才不至于太尴尬。
她的饭碗里被易宛夹了许多菜,她一口一口没有停歇,却还是险些被堆成了小山,易宛就像个夹菜机器,笑得千篇一律,动作毫不停歇:“妹妹多吃点,跑步辛苦了。”
钟琼沉默,在钟母期盼的注视下,她说不出来什么。
她也试探用公筷夹了些给易宛,易宛比她想象的要主动,还伸过碗来到她的筷子下,笑得如同春风和畅,让钟琼看的愣了神。
易宛长得确实好看,高挺秀气的鼻梁,摄人心魄的眼睛偏偏又黑白分明,天然多了一种无辜感,以至于让钟琼忘记把菜夹到她的碗里。
易宛扬了扬下巴,钟琼这才回过神来,思索片刻说:“你太瘦了。”
她说完便不再看易宛。
这个人太会伪装了,少接触为妙。
两个人在上楼分别的时候,易宛才落下了脸,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对钟琼是无尽的冷漠。
钟琼并不在意,她习以为常,转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她的脚踝不适,想要早些休息,好在运动会之后并没有需要完成的作业。
夜深人静,本来应该就寝的易宛还睁着明亮的眼眸,隔壁的声音消失的更早,让她有些许的不习惯,于是她抽出了抽屉里的塔罗牌,想知道钟琼如今在做什么。
毕竟以她的性子,过去看一眼是不可能的。
塔罗牌抽出的第一张牌是权杖一逆位,代表着能量的分散,事情的转移以及外界的阻力……
而随着这张牌的抽出,隔壁开灯的声音也响起。
易宛长叹一声,将牌打乱,心不在焉。
“不睡觉做什么啊?总不能又像之前一样大半夜起来练字吧,真当自己是什么大才女了。”
易宛抿抿唇,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新买的塔罗牌,最后还是选择将牌放了回去,联想到钟琼白天的崴脚,易宛觉得她应当是惊醒了,或者正在脚痛中难受着。
易宛猜的并没错,钟琼确实是因为不适而起床的,她并不想惊动任何人,她选择默默起身用热毛巾湿敷着,热气令她的疼痛确实有所缓解。
她在椅子上揉着脚踝,好半天才又呼出胸口的一团气。
她穿着灰色的睡衣睡裤,反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她看到易宛给她发消息,让她快点休息,钟琼默默回了个好。
有些时候钟琼也不知道易宛为什么会给她发消息,也许是担心她点灯熬油的学习超过她吗?
总之,钟琼从没想过易宛会关心她。
她打算等到周末的时候去医院拍个X光片,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选在周末的原因是她并不想请假缺课。
起床过了一段时间,她变得有些精神,拿起手机查看时间的时候发现二班的班长印安容给她发消息。
甄嬛:
二班输给你了,但是大家并不服气,能不能再跟你比一比?
钟琼无言以对。
溪流:
她并不知道回什么,但又觉得已读不回实在是不礼貌,于是就回了印安容一个句号。
令钟琼没想到的是,她已经不在意的时候印安容却放在了心上,午休的时候特意来一班叫了钟琼出来,而正在表演姊妹情深的易宛正在钟琼旁边,于是也就一道出来了。
钟琼蹙眉:“比赛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了,再怎么比试都没有用了,难道不是吗?”
印安容挑眉:“我有说过要比体育吗?”
印安容还带着二班的两个人造访,显得气势十足,但也只是显得……他们眼下泛黑,看起来像是许久不得好睡。
钟琼单腿站着,另一只脚轻轻点地,半靠在门框上,她个子高低头看着印安容,平白生出许多压迫感。
又许多人从食堂归来,身上带着饭香,步伐匆匆,有着阳光烘烤的气息,有人侧目,也有人只顾自己走着。
易宛就在她的旁边,人也是跟二班一样,昏昏欲睡。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让钟琼下意识扶住了她。
她搀得很小心,生怕将这朵娇弱的花撕碎,又或者使假寐的她惊醒,变成无法无天的小恶魔。
“不比体育比什么?”
疑惑间,印安容食指指向天空:“比辩论如何?”她得意洋洋胜券在握,早就知道钟琼古板的性子,而一中的辩论塞里,老师最重视创新,定能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
钟琼无言,接过易宛递过来的可乐,顺手给她拧开递了回去。
却没料到易宛脸色博然大变,然后捂住嘴吐了出来,吐的竟然还是一大口鲜血,这样的变故实在是吓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钟琼更是大惊失色。
没想到易宛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喝口饮料都能喝中毒吗,不应该啊。
因为这个插曲,从来不请假的钟琼被迫请了半天的假,一来是带大小姐去医院,二来也去查查脚伤。
她的脚还好,并没有伤到骨头,但易宛的情况让人大跌眼镜。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本看起来身体还算健康的易宛竟然血小板低下,刚才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嘴里的血一直都止不住,没忍住的大小姐这才吐了血。
病因是因为熬夜外加饮食不规律……
这让钟琼感到十分头疼。
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不说的话,心里又不舒服。
她作为易宛的妹妹,理应提醒她什么。
但她同时也知道,易宛最不喜欢安排和规矩,势必会遭到反驳和厌恶。
挣扎、犹豫、妥协……
最终还是担忧的情绪占了上风。
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在意易宛的,也曾经想把她当做姐姐一样好好对待。
在分班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开始,易宛对她的厌恶就深深存在着,她清楚的感觉到易宛不喜欢她的一切,易宛冰冷的眼神就如同锥刺一样,狠狠扎穿了她的心脏,让钟琼所有的一切情感都提前消失殆尽。
“你能不能早些休息?”
“我看够呛,只有晚上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钟琼通常不反驳易宛,易宛正低头摆弄着手机:“你别劝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钟琼看着她准备扎针的纤细手腕,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抽了抽。
易宛头也不抬:“没事的。”
“乱说。”
“又不是你的身体,管得着吗?”
钟琼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
易宛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觑了一眼她的手,又匆匆收回视线:“你也不用对我怎么样,我们都是各取所需。”
在此刻的易宛身上,钟琼看到了一种放松,不止从何而起的放松。
这让钟琼更感觉扑朔迷离了,因为她感觉自己根本就没了解过易宛。
易宛的发丝垂落在脸上,她想替她拨过去,却被风抢了先。
钟琼根本不明白她嘴里的各取所需的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母亲和叔叔知道,一直表演姊妹情深的家里一定会让她督促易宛睡觉,可易宛哪里会听她的话啊,不被一个白眼翻死就不错了。
钟琼带娇滴滴的大小姐回家的时候,又收到了印安容的微信。
甄嬛:
我朋友是辩论社的社长,报名比赛的时候你不在学校,我已经给你报上去了,好好准备吧。
溪流:
甄嬛:
我们班主任也很想知道你辩论的样子。
钟琼无言,二班的班主任和二班的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非常喜欢替人做决定,且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第二天,钟琼看着易宛吃药才安下心。
老陈在第一节课之后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朝她说了辩论赛的事情,在场的还有她的辩论队员们。
老陈微笑着:“每个班都要出人,你不用紧张,二班班长特别想让你参加,她也有对你提过吧?”
钟琼一噎,提过什么啊……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可是同学之间又实在没必要闹僵:“嗯,说了。”
“空闲时间准备就行,你晚上不在学校,辩题是——应不应该为一件事拼命,咱们是反方……”
一班的人都很友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考虑到每个人性格和能力的原因,钟琼就成为了三辩,承担了在双方发言之后朝对方提问的角色。
钟琼抿唇,看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信任从何而来。
她也是最不会辜负别人的人了。
自从得到了这个辩题空闲时间就开始同队友商讨,而后写稿。
比赛定在了这周周五的下午,届时会有高一高二两个年纪的人都来会堂观赛。
一想到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发言,钟琼顿感压力山大。
如果不是为了辩论,有人问她会不会为一件事拼命,钟琼的答案一定是肯定。
她就是一个执着的人。
辩论开始的那一天,钟琼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她摒弃了内心的想法,只是去搜寻文字中的内涵和外延……
她给自己打气,认真对待一切,尽管其他人并不看好她。
二班的一辩率先发言,他端着稿件,声音铿锵有力:“拼命才可以让人类事业进步,生活更美好。日本一位女生,小时候和她的哥哥分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相爱,知道真相的哥哥自杀,而妹妹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假如她有一件足以为之拼命的事情呢?有句话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一件事能成功,少不了有预感的拼命…………”
反方一辩起身接上:“有人去天下第一财神庙,摔得头破血流也要拜一拜,马航的人一直在寻找尸体,多年无果,徒留悲痛,这样的拼命算是好的吗?如此为一件事拼命,只会陷入这种漩涡中无法自拔,深陷纠结与痛苦中。有些时候不拼命反而能得到更好的结果,比如李白的赠汪伦,是汪伦花二百万买来的,不拼命作诗不是也青史留名了吗…………”
而后是正方二辩印安容侃侃而谈。
几方慷慨陈词之后,钟琼捏了捏有些发汗的手,下一个就是她的时间了。
印安容有些挑衅看向钟琼,她并不认为钟琼能说些什么,钟琼少言寡语,又不常在众人面前发言,不结巴都是好的了,要是能指望她,还真是笑话了。
坐在下面的老陈也叹了一口气,他只想着借着这次机会锻炼一下钟琼,根本没有想过她能带来什么惊喜,已经开始兴致缺缺了。
面对印安容明晃晃的挑衅,钟琼并没有任何怒意,反而云淡风轻的。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尤是一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也未必有她这般镇定,一瞬间都唬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拼命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吗?”钟琼问道。
印安容果断回应:“辩题是应不应该为一件事拼命,有没有意义并不重要。”
“好,你说不重要。那如果拼命做一件事会带来痛苦呢,会惹来打击报复,又或者是会让身体和心灵遍体鳞伤呢,那还有必要拼命吗?”
印安容说:“浮游生命只有一天,但它们也拼命活了下去。上山拜财神,就算遍体鳞伤也求了财运,有时候拼命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就让日本那个女生一直痛苦的活下去,让马航里所有的亲人在寻找中变得歇斯底里?而拼命做这一切,竟然连一个好的结果都得不到?牛肉的烹饪方式有很多,蒸炸烹煮,为什么要偏偏选择最难吃的牛排去一根筋的使劲?”
钟琼这些话说得气势很足,直接震慑住了印安容,甚至她已经开始哑口无言了,本来是一个对正方有利的辩题,可接触到钟琼摄人的眼,她忽地就有些底气不足。
“可是……”
“没有可是,人就不应该钻进牛角尖,生活美好的事情很多,不用为一件事拼命。”钟琼接过印安容支支吾吾的话头,直让她哑口无言。
钟琼心也跳个不停,她去观众区搜寻易宛的身影,可舞台太亮,下面太暗,连易宛到没到场她都不知道。
此时正方二辩已经起身……
二班的人已经被钟琼的几段话变得头脑发懵,最后更是是被一班虐的片甲不留。
老陈十分激动,恨不得直接将钟琼抛到天上去庆贺一番。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小剧场:
也许每个人都有“特异功能”,钟琼也不例外。
她站在一家清冷的小摊前,只要待上片刻必定人满为患,
易宛同样也有,她的特异技能就是注意到谁,谁的性取向就会向同性发展……
她现在注意到了钟琼,
钟琼汗毛倒竖打了个喷嚏。
——
桀桀桀桀桀桀,好想快进到她们在一起啊,传统的小古板快快认识到自己是弯的!!!
钟母是zhuai 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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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