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4章 请帖

元将离问：“你叫什么名字？”

圆脸圆眼的丫鬟一愣，顿时喜悦，回答道：“奴婢**，请姑娘赐名！”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跪了下来。

元将离摆摆手，“不必行礼，你仍是叫**吧。”

**欣喜应下，在老夫人的示意下，站到了元将离身后。

元老夫人笑眯眯地道：“**最会梳妆打扮，雍都流行什么发髻，她看两眼，琢磨一下就能原样儿梳出来，你选了她可是眼力不错。”

挑选房中丫鬟的时候，元将离问了问她们都会些什么，最后挑了秋水和芸香，秋水擅长做各种精巧的糕饼点心，而芸香女红出色，都能派得上用场。

挑选粗使丫鬟的时候，元将离让她们伸出手看了看，选了手上有茧子、指甲干净的。

教引嬷嬷则不用她挑，是元老夫人早已准备好的，在府里呆了许多年的老嬷嬷。

元老夫人把她挑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悄悄对于贤娘道：“将离是个聪明的。”

自己的女儿得到认可，比于贤娘自己得到认可还骄傲，她微微一笑，矜持又自豪，“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帮我打理内务了。”

元老夫人惊讶了下，却不意外。

自己的儿子儿媳都不是溺爱孩子的人，和他们相比，被她宠坏了的元憧靖显得格外不成器。

想到这儿，她暗叹一声，对元将离道：“既然选好了，奶奶带你去新院子。”

元将离急忙道：“奶奶您休息吧，让**带我去就是了。”

“奶奶不累，”元老夫人笑眯眯地轻拍她的手背，眉眼无比慈爱，“多看你一会儿，奶奶心里欢喜。”

元将离便没再阻止，和于贤娘一左一右搀扶着元老夫人，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听老夫人介绍着沿途的别院、花园……不到一刻钟，就见到了一处茂密的柏树林。

这个树林很适合练武，这是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元老夫人笑道：“你娘亲信里说，你喜欢安静的地方，奶奶给你选了府里最静的院子，来，我们进去。”

她带头往里走，没一会儿，柏树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幽静干净的别院。

“扶风院四面都是柏树林，位置大，又不偏僻，不管是离你爹娘住的院子，还是憧靖的院子都很近。将离，你看看，喜不喜欢？”

元老夫人让丫鬟推开门，露出了院子里的景象。

院子干净到有些空荡，地上一片落叶也不见，角落里摆着个绘鲤鱼水草图的白瓷大缸，上面浮着许多浮萍，绿油油的，给院子添了一些生机。

元老夫人牵着元将离的手进去，口中一边细细嘱咐。

“咱们将军府人口少，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我给你配了厨子，到时想吃什么都方便。”

“待明日，我请绣娘上门，好好给你制一批新衣鞋袜，配好首饰，别家姑娘有的，我们将离也不能缺了。”

“奶奶估量着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等晚上，我们一家子再好好吃顿饭。”

元将离听在耳中，心中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只唤了一声“奶奶。”

元老夫人“诶”了一声，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这十几年在边关跟着你爹娘，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回家来，要把以前没享的福补回来才是。”

这话听得元将离心中触动又发酸。

她不觉得自己在边关时是受苦，但面对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总有些感怀。

于贤娘也帮腔，“等下你好好歇着，过两天，有你忙的时候。”

元将离的注意力从元老夫人落到于贤娘身上，不解地问：“我能忙什么？”爹爹和娘亲忙就算了，她既没有政事，又没有家事，能忙什么？

于贤娘好笑，摇了摇头，意味深长：“你刚来雍都，还不了解，等以后啊，就明白了。”

元将离又看向老夫人，她一脸恍然，又满脸了然，有些打趣地笑道：“别急，说不准，等明儿你就能明白了。”

元将离被说得十分好奇，可娘亲和奶奶都不说，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便转头离开。

元将离的确有些累，刚推门要进正屋，便被扑面而来的浓烈香气熏得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退出门去，掩鼻对红叶和**道：“你们进去把熏香停了。”

她不喜欢这些浓香，一闻就头昏脑胀。

红叶清楚她不喜熏香，忙不迭进去，**跟着她，两个人熄了香炉，打开窗户，没一会儿就把屋子里的香气散尽了。

元将离这才进去，换衣休息。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元憧靖来了，闷不吭声坐在桌子一边，明显还在生气。

元佑和元老夫人说着话，于贤娘坐到元憧靖身边低语，母子俩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元憧靖的脸色好了些，带出几分笑来，吃完饭也粘着于贤娘，绞尽脑汁地说话。

这顿饭结束，元将离算是真正融入了这处陌生的将军府。

第二日，她便明白了于贤娘话中“有的忙”是什么意思。

一沓颜色各异的请帖摆在桌上，飘出各种各样的幽香。

元将离只觉得脑袋被熏得发晕，她拿手帕抵在鼻下，随手翻动着请帖，问一大早就把这沓东西送到她面前的两个大丫鬟，“这是什么？”

红叶是跟她从西北回来的，显然也不了解这些东西，好奇地看着。

旁边的**兴冲冲道：“这是请帖啊！”

元将离看她一眼，“你说说看。”

**便讲起了雍都城关于请帖的门道，如数家珍，“咱们雍都有地位的人家常常办一些宴会、雅集，诸如此类，在举办前都得给客人送上请帖，起码提前三天，以示尊重。小姐这些一看就是其他府的千金小姐们递来的，上面的熏香可真好闻。”

请帖，元将离是知道的。

在边关时同她一起玩的只有其他将领家的子女，在年节时也会有宴会，大家彼此奉上请帖，但都是十分普通的纸张，就如书信一般，只起到一个邀请的作用。

不像眼前这些，描金熏香，颜色多得晃花人眼。

她随意捡起最上面的一张请帖翻开。

这张请帖染成少女面颊般的胭脂粉色，浅淡柔美，封皮上用含金粉的墨绘了一枝莲花，笔触纤细，光一映照，每根莲花的线条都闪烁着金辉，说不出的华美。

甫一翻开，便看到里面秀美的簪花小楷。

上面从右到左书着一行短文。

“六伏已至，阳炭烹日，闻卿自西北而归，吾等甚念。郊外莲花已大放，待六月六日，听雨阁中详备流杯池沼、雪槛冰盘，可大解暑热。倘能来，赏莲叶，剥莲蓬，雍都百般夏景尽在清河畔，可供卿赏玩。”

元将离从头到尾看过，心想雍都的请帖果真风雅，这内容还是专门为她写的。

下方有署名和小印，她拿起一看，是尚书令家二姑娘送上的请帖。

元将离问**，“若是我接了请帖，该如何，我若是不去又如何？”这雍都的规矩和边关大不相同，若想不出错，她还是得提前问个清楚。

**想了想，“奴婢记得，不管去不去，都得回帖！”

元将离以往的回帖向来言简意赅，比如“回见，”可看看眼前这些精致典雅的请帖，还是决定去问问娘亲。

赶到于贤娘的院子，请帖刚拿出来，她便掩面而笑，“娘就知道，雍都这么多年没变过。”

元将离疑惑，“娘？”

于贤娘随手翻开这些请帖，一张张地看，漫不经心道：“我当年还没出阁的时候，这帮千金小姐就是如此，天天办诗会、办雅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而且啊，这请贴上恨不得写出一大篇词赋来！”

说话间，她已经把这些请帖的落款看了一遍，只挑出来一张，递给元将离。

“喏，就去尚书令家二小姐的吧。”

元将离看着手中胭脂色请帖，不大明白，“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单去她的？”

于贤娘看着自己的女儿，脑子聪明，武力强大，偏偏对人情世故的东西不大擅长。

她摇摇头，指尖翘起，点了点对面的椅子，“你坐。”

元将离乖乖坐下，听着于贤娘给她讲这请帖上的门道。

“尚书令是正二品，他家姑娘的请帖不好拒绝，不然，人家以为你多傲气呢。”

“再者尚书令是朝堂中立派，你爹也是，哪怕去了，他人见了心中也不至于有什么想法。”

“至于其他请帖，要么是哪位皇子的亲信，要么官职太低，没什么去的必要。”

于贤娘说完，叫丫鬟拿笔墨来，“不管去还是不去，回帖都不能太迟，我昨晚找娘要了些现成的帖子，你把这些帖子都回了吧，午后，我差人把这些送回人家府里。”

元将离握着毛笔，迟疑了下，“还像我以前那么回？”

于贤娘想了想，“挑个字多点的。”

元将离点头，翻开空白帖子，在上面谨慎提笔写了七个字。

“必不负卿之邀约。”

在后面写上落款，她不确定地递给于贤娘，“娘，你看这样如何？”

于贤娘有些想笑，看着自家女儿认真的神态，又点点头：“反正大家皆知你爹直爽，你这个女儿没那么讲究也是正常的，就这么写吧。”

答应前去的回帖写完了，元将离奋笔疾书，又把婉拒的回帖写了，等墨水风干，于贤娘把这些回帖一一收起，“你出门转转吧，好好看看雍都，别天天抱着你的大刀埋头练武。”

元将离不满，“那是我的宝贝！”

“好好好，你的宝贝刀，”于贤娘连连点头，伸出一根指头，重重戳在元将离额头。

“人家都说书呆子，我看你啊，就是个习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