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33章 马场

于贤娘次日一早便来找元将离，带了绣娘来挑骑装。

元将离扫了一眼，在众多明艳色调里挑了身孔雀蓝，她平静淡定，于贤娘却比昨晚的元佑还忧心，拉着她细细嘱咐，“你万万小心，赛马场上人多冗杂，千万防着点那帮西胡人。”

元将离乖乖听着，“我会小心的，娘你别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于贤娘叹气，“好在明天你爹也去，不然娘啊，可就要愁死了。”

元将离抿嘴一笑，“你和爹重归于好了？”

“才没有！”于贤娘白她一眼，又含糊道：“过几日吧，过几日再理他。”

这骑装明日就得穿，是现成的，绣娘依着元将离的腰身改了改，她换上试试，很合身。

于贤娘围着她绕了一圈，还算满意，“明个儿就先穿这身去，这次太匆忙，来不及仔细准备了，等下次，娘一定让你穿上更漂亮的骑装。”

元将离失笑，“我是去骑马的，又不是去选秀的。”

于贤娘嗔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且瞧好，明儿去看赛马会的贵女们肯定一个比一个打扮得漂亮，到时候就你灰头土脸的，还不得说你长得随了你爹？”

元将离笑出声来，“那我还是长得像娘吧。”

“这才对，”于贤娘满意地捏捏她的脸，“要是像你爹，都该嫁不出去了。”

一到嫁娶这个话题元将离就闭上了嘴，好在于贤娘现在也没有心思提起。

元将离回身把骑装递给**，“您去看奶奶吧，我去看看憧靖怎么样了。”

元老夫人昨日被气晕，现在还有些不舒服，于贤娘的确得去看看，她叹了口气，带着丫鬟离开了，而元将离走了另一条路去看元憧憬。

元憧憬身边的小厮被她换个彻底，原先的换去干别的活儿，新来的都是性子平稳的。

几个丫鬟见元将离来，有些战战兢兢，急忙行礼，“姑娘好。”

元将离颔首，“公子今日怎么样？”

一个大丫鬟急忙回答：“公子还在床上躺着，但精神头儿比昨日好多了，而且公子今日特别勤勉，一大早吃过朝食，还特意要了本书来看呢。”

如今，全府的人都看出元将离的不好糊弄，元憧憬被赌坊扣下，她单枪匹马一个人把他带出来，甚至揪出赌坊出老千，她说要换公子的小厮，满府的主子没一个说不的。

甚至公子昨日看见自己身边换了生面孔，问了一句，也什么也没说。

这几个原先的丫鬟不免惶恐，生怕自己犯了错，也被换去干杂活。

元将离点点头，敲门进了屋子，果然看见床上正趴着的元憧憬。

他身上盖着层轻薄的纱被，下巴枕在玉枕上，神态恹恹，正两手捧着本书卷看，听见有人进来，扭头看了眼，见是她，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又把头转了回去。

经过昨日的事，姐弟俩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元将离装作看不见，见他盯着手里的书半天不翻页，索性拉了椅子坐在床边，“在看什么？”

“《百经》，”元憧憬侧过书封给她看。

“我那儿有很多书，还有山川游记之类，要是有想看的，派丫鬟去我那儿拿，”元将离道，语气平淡，没提起昨日的事情。

话头一打开，气氛没那么僵硬了。

元憧憬小声道：“早上娘来了一趟，我听说你明天要去赛马会？”

元将离点头，“好像就在郊外的皇家赛马场。”

“我知道那儿，”元憧憬眼睛盯着眼前的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个，娘说是西胡人要你参加，你，你明天小心点。”

元将离语气温柔了点，“我知道了，你也好好养伤，等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我不玩了，”元憧憬揪着书页角，“你给我找个师傅吧，我要念书了。”

“师傅？”元将离惊讶，又柔柔点头，“我去打听打听，给你找个最好的师傅。”

姐弟俩又沉默下来，元将离替他拉了拉被子，“你好好养伤，别太费心神。”

她一转过身，元憧憬就偷偷看向她，等人消失了，才转回眼前《百经》，努力背诵起来。

……

赛马会这日天朗气清。

八月多正是热的时候，元将离早起换上骑装，**要给她上妆，她没拦着，只是道：“尽量淡些，不然热得出汗，我怕变成大花脸。”

**“扑哧”笑出声，“姑娘你又说笑，”却还是只上了一层很淡的脂粉。

今日八成要骑马，不用元将离说，**也给她盘了个十分坚固的发髻。

元将离对着铜镜照照，鬓边绑了许多小辫儿，晃晃头，也没有散开的迹象，十分满意。

“姑娘，我们现在走吗？”红叶问道。

“我先检查一下，”元将离摸了摸腰带上系着的赤金小刀压裙佩，她已经开了刃，勉强算是武器，再打开腰间荷包，一个装着火折子，另一个里面鼓囊囊地塞了油纸包的肉干。

**：“……姑娘，你怎么还带干粮呢？”

“以防万一，”元将离重新收紧荷包，笑着抬了抬下巴，“我们走吧。”

官员们会一同去赛马场，元佑早已去上朝，而元将离这样的官员亲眷需要自行赴会。

还没到赛马场，便看到外面排出很远的马车队伍，蜿蜒几十米，好似一条弯曲长龙，都是各家大官的马车，元将离掀开车帘看了看，看到一些穿着骑装步行往里的年轻男女。

“看来要自己走一段了，”元将离跳下马车。

红叶拉**下来，三人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离！“

元将离转头，看到了一身玫红色骑装的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今日打扮得艳光夺目，日光下有如宝石，许是因为天热，她的脸红扑扑的，比平时的气色好得多，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刚刚走下马车。

元将离回头朝她走来，有些惊讶，“你也来参加吗？”

永安郡主平时那身子骨不大好的样子，可不像是擅长骑马的。

“我只是来看看热闹，”永安郡主笑笑，回头看向马车，“哥哥，你也要现在进去吗？”

隔着一道绿绸车帘，里面传来温润如泉水的声音，“嗯。”

元将离有些讶异，温郁离也来了？

一听到里面的声音，她就想起那日棋局，不禁多看了一眼马车，只见烟紫色的云绸车帘被掀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了出来。

那手骨节如玉，异常好看，手背上却有一块钱币大的淡疤，像是隔了很久的烫伤。

白璧微瑕——元将离突然想到这个成语。

温郁离还如几日前那般，没穿骑装，而是一身素白暗银竹纹长袍。

他头上戴着玉冠，玉石莹润，却不敌他本人半分风采，行动不急不缓，刚从马车车帘后露出半张脸，就已让身后半壁山林失了色，只觉得炎热日头都清凉几分。

他垂了垂首，笑意温柔，“元姑娘好。”

“啊”，元将离一怔，反应过来后笑了笑，“温世子也好。”

永安郡主听着两人一来一回，有些发愣，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温郁离的小厮还是下棋时见过的那个熟面孔，一副喜庆相，看着也很机灵，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便来搀扶温郁离，“世子爷，您慢点。”

温郁离看不见也不显得惊慌，扶住小厮手臂，缓缓下了马车。

永安郡主扯了扯元将离的袖子，十分疑惑，“你认识我哥哥？”

元将离没隐瞒，大大方方道：“那日螃蟹宴时偶然碰到过。”

永安郡主点头，“怪不得，”她又兴高采烈起来，左边是元将离，右边是温郁离，她一边挨着一个，催促道：“那我们快进去吧，外面好热，我的妆都要花了。”

马车已经堵出几百米，这么点的路，永安郡主都走得大汗淋漓，她回头一看元将离神清气爽，一点汗也没出，顿时羡慕，“你这妆上得好，一点也没花。”

元将离笑，“那就是**上妆上得好了，”她指了指跟在身后的**。

永安郡主回头一看，笑着点头：“看着就是个伶俐的丫头。”

头一次被郡主夸，**高兴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进赛马场前需要先检查，由宫侍确保来人的身上没有兵器，元将离的压裙佩自然被放过。

她身上的骑装式样干练，没那么多花哨的装饰，回过头，永安郡主还在被检查嵌着宝石链条的袖摆，身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不用看，都知道是温郁离走了过来。

她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清淡的竹子味，混着一丝墨香。

她吸吸鼻子这么细微的声音，没想到温郁离都能察觉到，脚步一顿，“有什么味道吗？”

元将离摇头，“只有墨香和竹香。”

温郁离便走到她身边，他声音很轻，只有两人和身后的丫鬟小厮能听见，“西胡使臣特意要你来，今日的赛马会，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元将离没想到他会提醒自己，爽朗一笑，“我不会输。”

刚说完，就想起上次下棋输给他那一子，又补充道：“赛马不会输。”

温郁离明白她的意思，哑然失笑。

他神色都明朗一些，“等赛马会结束，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对弈一局吧。”

“好啊，”元将离笑容舒朗，“我可期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