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26章 出千

“是吗？”元将离尾音上扬，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她接着道：“这骰子只有他能摇，未免太不公平，换个规矩如何？”

赌坊管事面露疑惑，“元姑娘也想摇骰子？”

元将离摇头。

赌坊管事犹豫了下，没敢直接答应，试探问道：“元姑娘先说说看？”

元将离道：“我们不猜大小，直接与庄家猜点数，摇三次，看谁猜得最准，如何？”

赌坊管事心想这和原先的也没什么区别，便大方起来，笑着问：“元姑娘真不要自己上手摇一摇？”

“不必，”元将离打量着庄家，看着他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就他来了，不必耽误。”

元憧憬看着她三言两语之下，也要赌骰子，咬住嘴唇，便要往她这边来，身后两个打手被管事看了一眼，便没有阻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贾少赫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也跟了上来。

他十分殷切，问道：“元姑娘也玩过骰子吗？”

“并未，”元将离道。

看热闹的赌客们好奇地围近了些，实在看不懂元将离这是什么路数。

“不是来捞人的吗？怎么自己反倒赌上了。”

“她说不会！我不信。”

“难道，是想给将军府挽回点颜面？”

但元憧憬已经把将军府的颜面丢的差不多了，他站到元将离身后，心中愧疚又自责，看着放到桌上的那把宝石小刀，心中更加酸涩。

但这也怪不得元将离，都是他闹出来的事儿。

元将离没有搭理他，她手掌搭在桌边，对庄家道：“请吧。”

庄家额头汗冒得更厉害了，看着对面冷静自若的元将离，忍不住看向赌坊管事，“管事，我——”

“不会真有什么幺蛾子吧？”元将离打断他，“三局骰子费不了你多长时间，开始吧。”

庄家只能闭上了嘴，求助般地看着赌坊管事。

赌坊管事脸上笑容淡了些，狐疑地看着他，但周围这么多人盯着，他只能朝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庄家咬牙，只好开始摇晃手中的骰子。

只听见骰盅“哗啦啦”作响，里面的骰子不断敲击四壁。

他见元将离不动，手里的骰盅摇速渐慢，落回桌上，他松了口气，刚要张嘴猜点数，便听到骰盅里发出一阵脆响，是里面的骰子又在翻滚。

其他人并没察觉到不对，骰子落地再滚一下，也是正常的。

唯独庄家脸色大变，嘴唇哆嗦着，震惊地看着元将离平静的脸。

元将离平淡道：“你先猜吧。”

庄家咬着牙，一时没说出话来。

元将离微微笑了下：“怎么？是骰盅内的情况不如你所料？所以猜不出来？”

周围已经升起了窃窃私语，庄家深吸一口气，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猜，两点！”

他的语气虚虚的，一听便不太确定。

元将离淡淡道：“我猜四点。”

庄家揭开骰盅，下面的骰子上方，赫然是一个鲜红的圆点。

一点。

看热闹的赌客探头看到摇出来的骰子，声音猛地高了，来了兴趣，“嗬，都没猜对！”

元将离看着赌坊管事微变的脸，微笑道：“还有两局，来，下一场开始吧。”

赌坊管事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哪怕他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她必然做了什么手脚，他勉强笑笑，警告似的看了眼庄家。

庄家神色更加凝重，单手握着骰盅，这次摇晃的速度比先前更快。

哪怕是在场善于听骰的人，也无法从他舞出残影的手和碰撞声不断的骰盅中，听出他摇出了几点，一时间纷纷看向元将离，期待着这一局的结果。

骰盅放下前，庄家先一步急切道：“元姑娘，你的手还是不要搭在桌子上了吧。”

众人闻声，低头去看元将离的左手。

她手掌半握着桌边，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悠悠敲击着桌面。

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元将离挑了挑眉，“你手里正拿着骰子，我却连手搭在桌上都不行？管事，你这赌坊的人也忒不讲道理。”

赌坊管事自然想要顺着庄家的话说，刚才两人都猜错的那一局，已经让他十分警惕。

但他嘴唇刚张开，便见元将离缩回了手，语气无奈，“那我便让着点你吧。”

话音一落，周围哄然大笑。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赌客让着庄家的。

她的手刚拿走，庄家的骰盅便落到桌上，他刚松了口气，里面的骰子又滚了几下。

庄家：“……”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元将离，她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接触到牌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元将离微笑，“这次便由我来揭骰盅吧，管事？”

她口中问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赌坊管事，实际上，人已经走到了庄家身边，手肘看似轻飘飘地一推，便让庄家往后练练踉跄几步，险些一屁股跌到地上。

元将离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对看客们道：“大家可都看好了，我什么也没做。”

她宽大的袖子往上挽了一寸，露出右手腕上一颗鲜红小痣，摊开的手心空空如也，没藏任何东西。

有个看客叫道：“我看清了，什么都没有！”

元将离按住骰盅，朝庄家抬了抬下巴，“该你猜了。”

赌坊管事抢先道：“方才那一局是我们的人先猜的，这一局，是不是得先元姑娘来猜？”

他还以为这个先猜后猜的顺序很重要呢。

元将离微微一笑，随口道：“我猜三点。”

赌坊管事皱着眉，看向汗如雨下的庄家，“你呢？”

“我，”庄家颤抖着低语，“我猜，六点。”

元将离答得果断利落，反倒是这个赌坊里的庄家，话语犹豫，不由得让看客们纷纷侧目。

等骰盅一开，见到结果时，周围一片哗然。

“这回是四点！”

“又是都没猜中！”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有些察觉到不对劲的看客看看面带微笑的元将离，再看看抬着袖子抹汗的庄家，一时间神态古怪，低头琢磨着什么。

元憧憬呆呆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赌坊的人连着两次失利？

而一旁的贾少赫也看傻了，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元将离。

最后一局，庄家满头大汗，匆匆摇完，刚要放下，便听到一声轻轻的“噗”的一声。

“谁这么不雅？”有人大喊，捏住了鼻子。

没人回答，大家都紧紧盯着桌上的骰盅，面露兴奋。

赌坊管事咽了咽口水，不大情愿地问元将离：“这次元姑娘猜什么？”他心中叫苦，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局，把元将离打发走。

元将离拿下巴指了指庄家，“这次该他先猜了。”

赌坊管事：“……”

他只好看向庄家，眉头紧皱，“你猜几点？”

庄家面如死灰，头低了下来，怔怔看着元将离，一言不发，好像丢了魂儿。

元将离似笑非笑，“我猜，是零点。”

"零点？"看客们不相信，“骰子只有一到六点，哪里有零点的？”

元将离看向那赌坊管事，笑容平和，暗藏锋芒，“自然是有心人想摇出几点，便能摇出几点，管事，你说是不是？”

赌坊管事的脑后发冷，脊梁骨麻了一片。

他盯着那个骰盅不敢动弹，好像那里面藏了什么洪水猛兽，元将离手中刀鞘一挑，那骰盅盖子飞起，里面哪还有骰子？分明只有一堆均匀的灰黑色粉末。

粉末被劲风带起，飘起一些，散进空气里，也映入看客们的眼里。

“骰子怎么碎了！”

“还真被她说对了，这骰子都碎了，怎么不算零点？”

“但她怎么知道的？”

赌坊管事慌里慌张，“这，这必然是摇骰子时力道太大，才把骰子摇碎了，没想到元姑娘耳力如此强，”说完，他不等元将离回话，高声叫人，“来人！还不快把元公子的玉佩拿来！”

他不想让元将离张嘴，但她偏要说。

她一字一句，声音分明不大，可却落入了赌坊所有人耳中，哗然声起。

“你们赌坊，靠这种手段赚到不少银两吧？靠庄家的内力操纵骰子点数，若是换个内力不够强的人来，岂不是你们想摇几点便是几点？”

“什么？她的意思是赌坊出老千！”

“内力还能隔着骰盅操纵骰子？”

“我就说，就算听声辨数，赌坊里这么吵是怎么听清的，原来是靠内力出千！”

看客们对着管事指指点点，有人已经撸着袖子拥了上来，“把钱还给我！”

赌坊管事连忙往后躲，见那人被打手拦住，心凉了半截，大声反驳：“元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你说我们赌坊出千，那也要拿出证据来！”

他心中暗暗安慰自己，不管她如何说，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她能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元将离便笑了起来。

“我若是找到你们赌坊出千的证据，当如何？”

赌坊管事是不信的，她第一次来赌坊，怎么可能知道那些背地里的东西？

他义正词严道：“若是如此，那小人做主，把那一万两银子还给元姑娘！”

元将离嗤笑一声，“若真是出千，这一万两银子你们本也没资格拿。”

赌坊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