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宜立业 第21章 盲棋

元将离暗暗记下这件事，她看永安郡主脸色仍有些苍白，便关心道：“最近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永安郡主展颜，“已大好了。”

她扭头打量了两眼元憧憬，评判道：“我看着，你弟弟和你生得倒有两分相似。”

“才两分吗？”元将离笑，“他们都说我们生得像双生子一般像。”

永安郡主又定定看了眼元憧憬，摇头，讲得难得客气，“脸长得的确像，可气度迥然不同，你一见便知严肃威严，你弟弟嘛，嗯，活泼骄矜许多。”

说得难听点，这姐弟俩除了脸没有半点相似的。

元将离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笑，随口问道：“今日这螃蟹宴要做些什么？”

她四下眺望两眼，此时大家都聚集在花园中，黄的、红的、粉的……满眼都是各色盛放的菊花，花丛间摆放了许多桌椅，上面摆着新鲜漂亮的糕饼果子，但是没人去吃。

大家都在佐着花香谈笑，最多会喝几口茶。

“螃蟹宴、螃蟹宴，当然是和螃蟹有关了，”永安郡主挽着她往前走，元将离有些不适应这么亲密接触，却也没有抽回手。

永安郡主指着一张桌子，“等会儿我们便坐在桌前，品蟹、喝酒、赏菊、作诗——但也不强求，不作诗的多吃几只蟹便行了。”

这不作诗的明显就是元将离了，她笑着跟着永安郡主满院子转悠，听她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遍满园菊花的品种。

永安郡主对她的喜爱在意，甚至不逊于对待多年友人孙斗雪了。

等到宴会开始时，永安郡主直接让元将离坐到了她左边。

有人悄悄看向正侧首和另几位贵女说话的孙斗雪，她今日一身典雅的蝶戏菊花图天青色裙衫，眉目娴雅，唇角含笑，看人的眼神还是一贯的柔和。

好像并没发现自己今日的稍稍被冷落。

孙斗雪莲步轻移，在永安郡主右手边落座，看着元将离笑道：“前阵子宴会想请你来玩，没想到你却没在府中，如今一见，感觉又标致许多。”

元将离微笑，“当时是不巧了，真是可惜。”

成了未来三王妃的孙斗雪比起之前，看起来更加端庄，一颦一笑，都跟描画好了一样标准美丽，此时稍微一动，便有贵女随时关注着她的动向。

孙斗雪抬起手，抚过发间青竹形制的金簪，立刻有贵女笑着夸赞，“你今日这簪子好生别致，竟是竹子形状，极为清雅衬你。”

孙斗雪微笑着放下手，“我差人打了一套四君子的头面，颇为别致。”

元将离听着她们恭维夸赞，永安郡主却挡住了她的视线，嗔道：“螃蟹还没上来呢，你先尝尝今日的酒，这宴上的茶酒可都是我亲自挑的。”

“哦？”元将离伸手拿了酒壶，“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她一手把宽大的袖子拢住，一手拿过一只白瓷酒杯，手腕一倾，浅红色的酒液便注入杯底，波纹流转，雾气升腾，好似一朵雪白云朵被胭脂扑了满身。

元将离抿了一口，顿时惊讶，这酒竟是甜的。

酒是烫过的，温度刚好入口，入口甜美香醇，更像鲜果子绞的汁子，而不是酒。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竟没有一丝辣味。”

永安郡主抿嘴一笑，“这是新酿的桃子酒，用的是最纯最甘的泉心水，入口甘冽，不似寻常酒那般辛辣，很适合姑娘家喝。”

元将离赞同地点头，这甜滋滋的味儿，的确和烈酒不同。

孙斗雪忽然转过头来，笑问：“清友，你今年怎么想起大办螃蟹宴了？”

永安郡主神色一喜，语气却压得淡然，“我哥哥说这几年郡公府太静寂，让热闹一下。”

孙斗雪一怔，“你——哥哥？”

她上次听到永安郡主提到这个名字，还是上上个月，永安郡主特意来郡公府拜访。

那次之后，她便和三王爷订了婚。

想起当时她的歉意劝告，孙斗雪脸色复杂了一瞬，又恢复笑意，温柔道：“郡公府这两年的确没办什么宴会，如今办一场螃蟹宴，请大家来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永安郡主见她面无异色，松了口气，展颜道：“所以今日的螃蟹诗，大家可得多作几首。”

她这边跟孙斗雪说完，也不想冷落了元将离，转头道：“你也尝尝这些糕点，”

元将离喝着桃子酒，吃着糕点，一时间十分自在。

其他贵女言笑晏晏说着话，她不主动参与，若是有人抛过来什么话头，她才接几句，落在外人眼里，这一桌子雍都贵女倒是其乐融融，十分融洽。

只是可惜，袁榴近两日染了风寒，今日没来。

不然她还能更快活些。

温夫人特意和于贤娘坐在一道，微笑道：“元夫人，你看这两个孩子，多投缘啊。”

于贤娘看去，正巧见到永安郡主不知道听了什么，咯咯笑着，往元将离的身上靠了靠。

元将离一手端着酒杯，另一边的肩膀一抬，稳稳撑住了她。

于贤娘也没想到元将离如此得永安郡主喜欢，在回雍都前，她一直担忧女儿会被排挤，如今见到这个画面，不禁也放下了心，真心笑道：“的确是很有缘呢。”

温夫人浅浅一笑，随意话起家常，其他夫人看着她对于贤娘的态度，心中暗自琢磨。

等到了时候，永安郡主侧头跟丫鬟说了几句。

没过半刻钟，一盘盘有关螃蟹的菜式便端上了各张桌案，蒸蟹、蟹羹、炒蟹粉……琳琅满目摆满了整张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蟹香混着酒香，元将离深深吸了一口，更加好奇这螃蟹的味道了。

丫鬟为每位贵女都奉上一个小木盒，元将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排银质的小工具。

她拿起一把银剪刀，疑惑出声：“这是做什么用的？”

永安郡主笑道：“这是南边传来的蟹八件，专门吃蟹用的，来，我教你。”

她拿过一只清蒸得壳子通红的螃蟹，捡起盒中剪子，“咔嚓“一声，一边用力剪下一只蟹腿，一边道：“用这个剪子，把螃蟹的八只蟹脚和两只大鳌都剪下来，再剪成小段。”

元将离认真看着，见她剪完了，又拿起盒中一块带着四条短腿的银板。

“这是剔凳，我们把剪完的螃蟹放上去。”

永安郡主十分耐心，拿着这些工具，依次在螃蟹壳上敲打、掀开蟹盖、摘去蟹脐……到最后所有雪白的蟹肉剔除出来，托着金黄饱满的蟹黄，散发出浓浓的鲜香。

元将离：“……”

光用蟹八件就花了半刻钟，等最后能吃了，岂不是都要凉了？

她拿过一只螃蟹，郑重道：“我懂了。”

她以前是没吃过螃蟹的，此时拿着蟹八件，动作有些生疏，但还算顺利地剥出了一只蟹。

永安郡主笑道：“你快尝尝，也不知道西北有没有螃蟹。”

元将离摇头，拿着勺子，舀起一勺蟹肉仔细闻了闻，“西北气候干旱，多沙尘，少水，连大片的湖都少有，更别提螃蟹了。”

她本不觉得这壳子又厚又硬的东西会多好吃，没想到一勺蟹肉进嘴，顿时睁大了眼。

细嫩的蟹肉迥异于其他肉类，又鲜又甜，哪怕什么调料也没有，都自带一股特殊风味。

她再尝一口蟹黄，更加惊奇了。

永安郡主笑问：“怎么样？”

元将离钦佩地看着她，“世上竟有如此特别的味道，果然值得单独为它开一场宴。”

永安郡主一愣，笑得更灿烂了，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小碟，提醒道：“蟹肉性寒，配着热热的酒和姜醋吃更好。”

元将离郑重点头，吃完这只，便又拿来一只。

永安郡主以前没觉得螃蟹这么好吃，但看着元将离很是喜欢，也忍不住又拿了一只，这次交给了丫鬟剥，她自己力气小，嫌剥得手痛。

孙斗雪见永安郡主时不时望元将离一眼，垂眸看着盘中蟹黄，放在桌下的手指暗暗攥紧。

她微笑道：“光吃蟹也没意思，不若我们大家一边来作些诗应应景吧？”

永安郡主欣然颔首，“那从我开始，大家愿意作的就接上，不愿作的多吃些螃蟹，也不辜负了这些壳中美味。”

她都如此说了，自然没人去问元将离要不要作，贵女们笑盈盈展示着自己的文采。

而元将离吃着螃蟹，喝着果酒，听到大家纷纷称道的好诗时，也附和地鼓鼓掌。

放下手，又夹起了一只酒糟蟹，这种做法使螃蟹鲜嫩多味，带着股浓浓的酒香，她不由得多吃了两只，到后来吃得浑身热腾腾，肚子也热，面颊也红得像是螃蟹壳了。

永安郡主一转头看见，吓了一跳，“你醉了？”

元将离摇头，眼睛水润润得像是冒着雾气的温泉水，“我没醉。”

永安郡主不大信，“要不要丫鬟扶你去休息？”

元将离这次想了想，义正言辞道：“我只是喝酒上脸而已，没有醉，不过有些热，我出去透透风，”说着起身，还不忘把最后半杯酒一饮而尽。

永安郡主：“……”

她看着元将离步入花丛间，红叶**跟着，也放下了心，转头继续作诗，“我们来下一轮。”

有个贵女笑道：“如今桌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感觉空了许多。”

孙斗雪方才不小心把酒泼到裙子上，被丫鬟带去整理了。

永安郡主笑笑：“估计就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