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咔嚓声,如冬日里脚步踏上松软落雪的声响,稀松平常、不易被他人察觉。
只见控制室的窗墙,以打击点为中心碎裂,像是瞬间张开的细密蛛网。
下一瞬,耀眼的白光席卷而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吞噬其中,耳畔响彻着暴烈的轰鸣。
一人自强光中翩然走来,肩上披着从操控室“借来”的外套,一左一右提着两名早已昏死过去的少年。
云苏苏月色的长发,用一根寒光凛凛的长刺高束在身后,左肩衣物破损,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她随手将那两人抛向允南星的脚边,转动着酸痛的手臂:“五对二,太欺负人啦~”
光芒黯淡下去,允南星这才看清来者,佯装镇定地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双胞胎:“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躲在储物柜里闷缺氧了,这不就顺手给捞出来了嘛。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云苏苏自顾自地去取一旁的移动梯架,将它推靠在巨型水槽的边缘。
绝对是胡扯!允南星心知肚明,地上那两兄弟是隐形异能者,若非暴力手段致使昏迷,不可能强制显形。
允南星握住平台梯的扶手,不依不饶:“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异能者?还是……”
云苏苏视若无睹,径自踏上阶梯,向撑身准备上岸的莫离伸出一只手:“来,扶住我,当心脚下。”
“你别不识好歹!”允南星的赤红长鞭抽过来,还没能近云苏苏的身,就消散了实形。
“见好就收吧,小姑娘。”云苏苏睥睨道,满满的警告意味。此刻本就站在高处的她,周身萦绕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云苏苏将身上的外套替莫离披上,撑住略显虚弱的她,慢慢地走下台阶。
“轮不到你教训我!”允南星被败了面子,恼羞成怒地要从腰间枪套拔枪。
为防真将事情闹大不好收场,跟班大个儿赶忙蹲跪,好言相劝:“小姐,她们今天吃了不少苦头,您差不多气也消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若您受伤了,董事长问起来我们不好交代。”
云苏苏一个耳光甩在大个儿脸颊,戾气十足:“滚!没用的东西。”
见到允南星的脸色愈发阴沉,大个儿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云苏苏照顾莫离的步速,不紧不慢地经过允南星的身边,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径直向大门方向走去。
“我让你们走了吗?跟你们说话呢,聋了吗?!”允南星从小众星捧月,无人胆敢违逆。被人无视,对她来说无疑是对自尊心的碾压,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举着防身用的麻醉枪,发了疯似的冲着两人一通乱射。
然而,麻醉弹针头无一例外地撞上了二人身后的一层隐形屏障,如数被一股无形之力调转方向,悬停在空中。
云苏苏并未回头,嗓音雪亮、掷地有声:“大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话音未落,弹药如同伸出凶悍尾刺的蜂群,原路反扑向允南星。亏得大个儿眼疾手快地操起一张堆放的条桌,以其做盾挡在允南星身前,才勉强毫发无损地躲过一劫。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允南星仍在逞强,寄希望于施加在仓库上凝固空间的封印:“没用的,就凭你们根本没办法……”
还没等她说完,连大个儿都无法强破的卷帘门,乖顺自觉地抬起。没看错的话,甚至那两人甚至连门边的开关都没碰一下。
“不、不可能!”允南星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眼睁睁地看着她二人的身影没入夜色。
仓库外,晚风微凉,云苏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咱们怎么回去?”莫离一针见血地道破二人当下的窘境,这下子云苏苏犯了难。
先别说大半夜的能不能顺利拦到车,即便运气不错碰上空车,就她们现在身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钱,连鞋都没穿,还一身伤的狼狈样子,估计司机看到她俩,全当是午夜惊魂,一脚油门踩到底,连停都不会停。
再者,应急解禁的法力,随时可能消失,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云苏苏思忖片刻后,提议道:“要不,咱去拦个警车坐?”
与此同时,本应镇守在仓库门外的三名保镖,早已自觉地将巡逻范围,扩大至隔离网边的停车场。他们蹲坐在底座上,一边闲聊偷懒,一边抽着提神的香烟。
“谁!”其中一人,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将强光手电照向暗处。
其他两人慌忙地捻灭了烟头,纷纷从套筒抽出甩棍。
黑暗中,一人长发摇曳,似笑非笑地走入被路灯照亮的区域,倚靠在灯柱上,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嗓音慵懒:“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呵!小姑娘,待会儿你可别哭啊!”带头放狠话的那个,持握甩棍后绕前绕,挽出眼花缭乱的炫技棍花,率先抡棍劈向云苏苏的颈畔。
“花里胡哨。”云苏苏钳制住砸下来的甩棍,反拧对手腕部关节,狠踹其腰腹。
那人像是一只被抛摔的面粉袋,砸在几米开外的护栏网上,瘫软在地。
云苏苏拍了拍手掌浮灰,调侃道:“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剩下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操着武器,一齐向云苏苏扑来。
云苏苏双手握住灯柱翻身跃起,横扫对面两人的下颚,踢得他们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丧失了反抗能力。
“我看停车场有几辆摩托车,借我一辆用用呗?”云苏苏语气和善,不慌不忙地在他俩身边蹲下,摊开一只手。
其中一人,心惊胆战地从腰带取下钥匙串,将它递到云苏苏的手心。正巧此时,她的发色也黯淡了下去,短暂复原的力量重新被封印在项链之内。
“不错不错,你俩也先睡会儿吧。”云苏苏满意地点点头,想着赠送两记手刀,帮他们物理催眠。
不料云苏苏的手还未落,就看见被她支开,寻找本不存在家门钥匙的莫离,空着手回来了:“没看见钥匙。”
“没事没事,那就算了,回头我换个门锁。”云苏苏喜笑颜开,冲着莫离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莫离眼神掠过地上两人,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抢的?”
“借的。他们本来想送咱们回去,我说不用,就非要塞给我。”云苏苏片刻都不犹豫地接过话,转头看向地上的保镖:“你们说,是不是?”
迫于淫威,两名男子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莫离接着问:“为什么躺在地上?”
云苏苏眼珠一转,仰面望天,指了指满目星辰:“观星。”
“对!看星星。”躺在地面的保镖齐声道。
“行,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看。”云苏苏催促莫离向停车场走,而她自己故意落在后面,回身手攥拳头,用拇指在颈部横向虚切一下,像是用匕首抹脖,指了指两人,用口型威胁道:“别做多余的事。”
随后,云苏苏便步调轻快地跟上同伴,并肩去取车。
感应钥匙智能解锁,想找到对应的座驾,格外容易。
那是一辆纯黑色特制的仿赛摩托,线条冷峻且流畅,云苏苏跨坐其上,抚摸着车身感叹:“好帅啊,改明儿我也弄一辆。穿行在暗夜的都市传说,想想就带感!”
云苏苏递给莫离一顶头盔,等她在身后坐下,建议道:“现在回研究所,估计宿管也睡了。要不,先去我家凑合一晚?”
“嗯。”莫离回应简短,用手环住云苏苏的腰部,为防止头盔打架,头侧靠在前座的肩上。
后座位高狭窄,二人不可避免的,处在前后紧贴的姿势。
被同性姿势亲昵地从后环抱,属于他人的温度隔着衣服传来,连云苏苏自己也没想通,为什么会有难言的异样感受,轻咳一声:“抓稳咯。”
摩托车在临港区内,无人无车的宽敞道路上疾驰,留下一道绚烂的红色尾光。
与凭借法力光速穿梭的虚浮感不同,伴随引擎轰鸣驰骋,风在耳畔呼啸,对云苏苏来说,是一种活着的实感,是所有烦恼、疲惫追不上的极限速度,她好像也化作了一阵随遇而安的风。
云苏苏纯粹地享受着这份畅意,心里漾开的喜悦,化作一声兴奋地欢呼。
莫离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云苏苏的感染,嘴角泛起一抹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
短暂的释放,终归有终点。驶入市区后云苏苏放缓了速度,按照导航的指引,将车停靠在一栋并不起眼的朴素居民楼下。
这处住所距离研究所,步行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是敬业打工人的首选位置。
原身的家在9楼,到了门前,云苏苏仿佛肌肉记忆一般,在门锁上自如地输入一串数字,防盗门嘀的一声打开了。
“欢迎回家。”智控助手如是说,在开灯的同时,将全屋窗帘缓缓地合上,连室温一并调整到体感舒适的数值。
云苏苏环视一圈,极简原木风的家装,留白也恰到好处,就像原身一丝不苟又体贴周到的性格一样。
困意伴随着身体的松弛,不期而至。
云苏苏先替莫离倒了一杯温水,又从衣柜拿出一套宽松的睡衣:“一会儿你先洗澡,之后给你上药。”
莫离浑身是迷,可这又与身为陌生人的云苏苏,有什么关系呢?原本应该有许多话要问,但不打听他人私事,是云苏苏的原则。更何况,如果对方想说,自然会主动地告诉她。
趁莫离洗澡的工夫,云苏苏将药箱放到了餐桌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端着一杯凉白开,蜷坐在原身的书桌前,翻看着与研究所相关的材料。
过了一会儿,正专注盯着电脑屏幕的云苏苏,没留意到莫离已经洗好出来。
更要命的是,她一边逐个儿解开睡衣的纽扣,一边向云苏苏的座位走来。
云苏苏看见这阵仗,差点没被一口水给呛死,声音难掩惊慌失措:“你、你怎么脱衣服啊?!”
莫离神情倒是十分坦荡,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怎么?不是说要替我上药?”
“先穿上!”云苏苏如坐针毡,天呐!要是叫人知道,她看了阎王的身体,以后还怎么在三界混?
这下子,云苏苏不禁开始为后续任务的开展,担忧起来:她的客户,好像戒心不足,常识度也非常非常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