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筒签子,无忧双手摇晃,吧嗒掉出来一根,白签上写的正是董白术,董白术乐的前仰后合,拍手称快,黄炎还要上前阻止,董白术抓住他的袖子,暗暗说:“我是无忧的师父,我是救他的。”
蒋子文有些黯然神伤,她选的签子怎么不是他,正要拍下惊堂檀木震山河判下结果,这时蒋镜台传:郁垒大人到!
楚江王历万乾看郁垒都到门槛了,对掌中蝴蝶说:“阿紫,今天真真热闹,只是也不知你的小主人是个什么造化?连北阴酆都大帝门下的都来凑热闹了。”
郁垒疾步而驰,方站定,轻慢并不施礼,徐徐的诵读北阴酆都大帝的诰命:“此女子在地府引风吹火,天齐仁圣大帝慈软,本大帝特命即日起到十八层地狱依次受刑,刑期一年。”
北阴酆都大帝,他这是在置人于死地,刑期一年,那些恶鬼也不过在十八层地狱受罚数日,即去投胎,郁垒定睛看无忧,斥她:“怎么不服?你和那些恶鬼自是不同,这个量刑甚是合宜。”
他又喝道:“黑白无常,将此女子押解下去,我看还有谁敢庇护她,这地府里的王法还管不管用了,我可不管她长得像谁的亲妹妹。”
“慢着!”九殿阎罗王平等王陆爻,脸上刀字的朱色疤痕倒使这个郁垒战栗,陆爻招手训示黑白无常退下,他慢悠悠说,“也无旁的事,既是抓她,郁垒!你先去把谛听兽用链子锁住,反正本王是辖制不住。”
“这和谛听兽又有何干系?”郁垒蒙在鼓里
“谛听兽是这个丫头的坐骑,你抓她的主人,当然也得把它抓了,我们这十个阎罗王,统共也不是他的对手,它若是闹起来,梵音魇术,也只有阎王爷亲自出马了,神荼不是它的对手,况且是你郁垒。”
郁垒不再自找苦吃,作揖垂手道:“既已诰命,下属告退!”他临行瞪了无忧,这丫头一日不除,后患无穷
蒋镜台先将无忧暂时关在孽镜台,然后再与秦广王蒋子文商定将她下放到哪个小地狱处罚,十殿阎罗王也各自归府
“北阴酆都大帝竟然过问起来了,做做样子是不行了,容我考虑一晚。”
蒋镜台凑近,与蒋子文密谈,“北阴酆都大帝的是要处死无忧姑娘,倘若他坐了阎王爷天齐仁圣大帝的位子,我们不如顺水推舟。”
“镜台,他上面还有我大哥云风炎,北阴酆都大帝他是伏羲门下的,他怕的还不是女娲氏复仇,无忧她真是女娲的小姑姑吗?算她是最后一个上古神女,也无济于事,现在男女已经阴阳互补,不再是男女对立,各分天下的。”
蒋镜台会心一笑,若是救秦广王王妃是理所当然,这个姑娘还真是命大,“王爷说的对,自伏羲与妹女娲通婚,已是男人统治天下,神女复位已是无稽之谈。”
蒋子文看着悬在高阁的孽镜台,心思幽深道:“但北阴酆都大帝却一心想赶尽杀绝,真是蠢,竟不知道刚柔并济,心怀天下,这上古女神已经个个嫁作人妇,难道他的母亲,妻子都是人父所孕的吗?还不也是上古女神。”
蒋镜台道:“正是,直到她的女儿才算是男子的后裔,他女儿一介风俗女子,但身上还是留有上古女神的血脉,不像无忧姑娘,一看风骨,可见是天地人所生。”
至第二日,无忧从孽镜台上的凹凸阁上下来,一夜未眠,一直梦魇,魂飞魄散的鬼魂们的悲鸣,蒋子文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干涩。
“那些地狱是很可怕,可本王并不掌管什么小地狱,只有凹凸阁里那把镜子,我先把你关在镜子里面,仅是三天,你莫怕!”
无忧目不转睛,痴痴呆呆的,“送你到孽镜台里,里面有一腰花廊,你去晒一晒太阳也好。”
“住在孽镜里?”孽镜如何住得,它就是把镜子,镜子里难道别有洞天?蒋子文从滚镶着金边的宽袖里拿出一把镜子,说:“这就是上次你照过的那把镜子,它叫孽镜,阴阳正反两面,寻常悬挂在孽镜台上,见到是反面。”
他把镜子反过来,阳面朝上,详细说:“呐,这面是游梦仙境,这把镜子是连接虚幻人梦与三界六道的法器。”
她仰起头等蒋子文,再问:“倘或它碎呢?”
蒋子文将镜子反过来说:“你知道西极之南隅有个古莽国,阴阳之气不交,寒暑不辩,日月照射不到,那里的人以梦中所为者为食,把醒来见到的一切都看成假的,若这把镜子阳面碎了,人会控制不住梦,反为梦所噬。”
“阴阳颠倒,天地覆灭!”无忧蹑手蹑脚将镜子平放在黄花梨木案几上
镜子哐当一声掉在桌子角上,镜子坚若磐石,并未碰坏,蒋子文玩笑说,“手滑了,你看,它不是把普通的镜子。”
他捡拾镜子,右手在镜面拂照,闪出一道金光朱门,嗖的一下,无忧已入孽镜,她并不能察觉镜子外的
孽镜里,无忧正在花丛里,手拿着鹅黄帕子画蝴蝶呢,蒋子文正拿着镜子看她华鬘如云,冰肌玉骨,思虑道:“孽镜台前无好人,雏鬘照出玲珑心。”
他把玩着镜子已经半个时辰了,乐此不疲的照面看镜中他侬,蒋镜台轻咳道:“神荼大人来了!”
他蹙眉不耐烦问:“他又来做什么?”神荼已经火急火燎到了门口了,他将镜子悄悄纳入袖子内
神荼作揖说:“下属不请自来,上次郁垒多有造次,奉北阴酆都大帝的命令,来查看无忧是否已入狱伏法?”
蒋子文打哈欠说:“你问镜台吧!”蒋镜台答,“她已经被王爷关入孽镜牢狱,神荼大人大可放心。”
神荼听是被关到孽镜牢狱,知道恐怕那姑娘也是凶多吉少,而秦广王并未徇私,还是识趣,整个幽冥界都心知肚明,天齐仁圣大帝云风炎退了位,秦广王蒋子文将来是北阴酆都大帝的不二人选,他犯不上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葬送前程。
蒋子文摆手,略显疲累道:“神荼,回去交差,此女子在孽镜牢狱关上三日,若不死,下放到第二殿阎罗王府,剩下那些阎罗王府十八层地狱折磨人的小手段,你清楚得很。”
神荼告退,嘴角阴冷,心里默默,“这姑娘也是命苦,北阴酆都大帝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
北阴酆都城,黑旗招展,豺狼四起号哭,成千上万乌鸦盘桓,归其因,北阴酆都大帝喜欢豢养乌鸦,名讳阎歾,他阴历三月三出生,刚落地,煞气横天,瘟疫四起,后被其生母孽杀,送还地府。
他凸眼阔嘴,脸青,肩上坐了只红色乌鸦,据说是被恶鬼的鲜血染成的,他抚着乌鸦顶道:“红斑,本大帝就是喜欢乌鸦,不像人神虚伪无知,而你们总会对本大帝说实话,万分忠诚。”
“神荼!你和郁垒都去孽镜牢狱看看,我瞧瞧云风炎怎么护她?十殿阎罗王也要整治整治,这天下怎么还能站着一个居高临下的始母神,女娲氏早就是伏羲的手下败将,这个天下是男人的!本大帝才不是母系氏族的奴隶,现在只有大地之父!”红斑呜哇呜哇叫着,死亡之音也莫过于乌鸦哀啼
孽镜里,一个竹篱笆的长廊,曲径通幽处,水上香榭两层楼阁,篱笆上爬满了金银花,鹅卵石错落有致铺就一条小路,海棠阁前沉睡,杭白菊篱下宿风,无忧倚靠在廊上,抬手挡午后还有些烈的日光
她撇开了矜持,定定的站着,对身旁的芍药说:“我是株脱了人形的忘忧草,一起晒晒太阳,去一去晦气。”她闭目念着自创的咒
“神荼,我们是直接咬死她?还是放毒?”郁垒变化成饿狼,神荼变化成秃鹰
神荼于心不忍,女娲氏毕竟也是他的近亲,当年吞并女娲始母神部落,场面十分惨烈,女娲氏神族九死一伤,这个无忧当时也仅是一个襁褓婴儿,他盘桓在郁垒的头上说:“还是避些嫌疑,女娲神族还有残余势力,她出意外死掉最好,这也是北阴酆都大帝的意思,暗地里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
郁垒正没法子,什么意外呢,被雷劈死,这青天白日的,突然草丛堆里咻咻咻直响,他用狼眼盯着划过它脚旁的是蝮蛇,吐着血红性子,足有一米多长,如再修炼十年半载成精怪了,郁垒嗷叫几声,已对此蛇施了法。
“看你还能活!”郁垒狼眼恶狠狠的诅咒无忧
神荼叫:“不好!有人来了!”他和郁垒速速退出孽镜,关在孽镜牢狱里的女娲氏神族,肯定是赶来了,但她们能否救下无忧,神荼心里没底,他也只能尽这绵薄之力。
“咳,太可惜了,竟没有摄回她的魂魄,好回去给大帝交差!”郁垒懊悔的百爪挠心,问神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是女娲氏的余孽?还是蒋子文的人?”
“你且想想,这孽镜牢狱是他看管,该在其中放什么动物,放什么植物,这个动物今日放在哪?那个什么花摆在哪里,还不是他安排了算。”
这样一深讲,还真是那么回事,郁垒沮丧说:“这孽镜我们十年半载是进不来了,若此女子一直躲在里面,我们如何交差?”
神荼大笑说:“岂不更好,女娲氏的余孽不都关在里面,也省了我们的事。”此二人已回酆都复命
孽镜牢狱外的地府已是子夜,蒋子文躺于塌上,那把孽镜正扣在胸口上,右手轻握着镜子把手。
蝮蛇吐着长长的性子,就要蹦起咬无忧,这时一个声音威慑道:“胆大的孽畜,在女娲氏面前无礼,只修了赤条条蛇的身子,无骨走路,还敢放肆!”
无忧睁开眼看,什么人和蛇争吵,吓得花容失色,一条毒蛇就在小腿的一步之遥,而苍穹之下并排站立着十二个女子,不,不是女子,是一排的女蛇,女妖?上身是美人,下身是蛇尾。
那条蝮蛇当场死在惊雷之下,电闪雷鸣,此蛇被烧成一节节黑炭
最年轻的那个女子唾道:“活该遭天谴,挖了你的蛇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