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阎王 第37章 引一石米竞折腰

“你哪是单单陪我，你此行还有别的公务吧！”

“真是瞒不住法眼，我前去南海运送龙绡纱和珍珠。我十弟现在肯定在地府生闷气呢，最近魂魄多，他脱不开身出来！我是最闲来无事的阎罗王。”

吕什正清净无为，每每他傍身边，她自觉从不设心防，优游自在的，无忧与他同乘载在白云里，“你才是地地道道人心向往的神，超然物外！”

日暮西沉，行至南海，吕什正取出金色珍珠往海面一扔，与无忧明说，“造访者都会持有南海海神对外凭证金珍珠一颗，丢入海里，即可敲开南海的大门入口。”

南海海面勾勒现出逶迤的海地山脉，那山脉向海面顶上来，待到近处，方看清这会移动的怪物山脉，原来是一条应龙，灯笼大的金色眼珠子金光灿灿平视来访者，乖觉的卧在海面一动不动。

“踩着龙脊背走！”应龙犹如沉睡，不看脚下的龙鳞，真误以为践踏着浅水处的露出的石块，应龙的尾巴垂在海底，但海水被劈开，径直往海里走，红珊瑚迎面，应龙的背脊九曲十八弯，海藻开出花来

“应龙是南海到龙绡宫的路，真是巧夺天工！”无忧回首看青龙长长的尾巴盘桓如山路，吕什正看着应龙，英雄惜英雄，怜悯说：“这应龙正是黄帝打败蚩尤，黄帝手下的应龙，蚩尤被斩首后，应龙与旱魃双双再也不能返回神界，旱魃去了北方大荒之地，应龙躲在了南海里。”

“应龙到了南海闲暇行雨，也成了不廷胡余龙绡宫殿的门神。”龙绡宫三进殿门大开，老龟临门接引，殿前的千年珊瑚栩栩如生的枝条血红雾气欲滴，远观红梅还一般无二，疏影横斜。不廷胡余急急而来，训斥老龟，“为何不报无忧姑娘也来了！”

无忧替老龟辩白，“老龟太吏与我素未谋面，如何向南海海神专门提起一个女子，好端端受神女特权。”

龙绡宫内，四根龙柱缠绕的纱幔纷飞，这种龙绡纱并非浪得虚名，在海底遇水不濡，殿内的鲛人仕女齐胸纱裙随着走动飘逸曼舞，吕什正随着仕女前去更衣，他的鞋袜已经湿透。即便法力通天，在水宫里呆上将近一天后，也侵泡的落汤鸡一只

无忧双手摸摸衣袖，浑身很是干燥，定下心来，她可不想在不廷胡余跟前狼狈不堪，不廷胡余寒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儿，又见面了！”

他戏笑说：“放宽心，你体内有避水宝物，始母神是人面蛇身，也算是海内的远亲。天人永别，陆地上的又怎么习惯水宫呢，即使冥界阎罗殿的杵官王，在水里也只能吃亏！”

不廷胡余不禁近身：“我一直认为你适合在南海居住！”无忧怒目而视他的戏弄，他败下阵投降问，“南海之行，需要我怎么帮你？”

“带我去海市蜃楼！”

臂弯上玄铁盔甲的鱼鳞逆起，颀长的双腿并拢合为黑色鱼尾，摘掉王冠，卷曲的头发散在海里，漫溯如海藻，不廷胡余扒开水游向无忧，从胸膛龙绡纱衣内侧取出一个香囊，拿出一颗褐色药丸，递给无忧，“吃了它，我带你游出龙绡宫！”

她正游移不定，吕什正更衣而归，自荐说：“正好我要去查勘鲛人和蜃女一万匹龙绡纱完工了与否，我与二位一道去儿。”无忧泰然自若接过药丸，不廷胡余游到她背后低声说，“我已经等了一千年，不至于下三滥到在药里做手脚。”

吞下丸药，她含笑对吕什正说，“我无事，我们不同路，南海海神与我去空中海市蜃楼，你放心！”吕什正郑重和不廷胡余颔首，他分明警告不廷胡余不可妄动

少顷，无忧双腿发热到玉足，一股热气又到肚脐，热剌剌的，双腿被粘连，不一会儿，一条金色的鱼尾露在十二彩雪衣外，她惊恐的问：“不廷胡余，你把我变成鲛人了，我成了半人半鱼了？”

不廷胡余推她的曼曼腰肢往深海里游去，安慰她稍安勿躁，“这只是一天的秘药，一千年前，你是冥界的阎君女帝，法力无边，出这区区南海易如反掌。现在正好秘药用得上，感受一天鲛人的辛苦日常，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男子都恐惧提起当年在女人膝下为奴为隶的日子，更惧爬女人比男人强？”无忧挣脱他的手，已经熟捻的摆动鱼尾，徜徉在南海里。不廷胡余仰躺在水里，侧过脸与她交谈，“那是陆上男子的思想，我就喜欢与我分庭抗礼的女子，先言明这可以将人变成鲛人的秘药是女娲始母神传给我们的，不是我使得妖法。”

“女娲大神为何传这等秘药给你？”她猎奇的问，不廷胡余闭目养神未置喙一言，她只得作罢，两不得罪，毕竟还求着他去海市蜃楼，“这秘药和风马牛之盟都是你鲛人氏族的机密，我不问！”她咬着下唇闭上嘴

“我告诉你，你成了南海海神的王后，鲛人氏族全归你所有！”

“天下不归任何人，在我心里万物齐生，三界平等，你的口气和陆地上奴役人的王没什么不同，也别再提你爱我，你只是想利用我始母神的身势称霸四海，以你的权谋，女子对你如蜃贝。”

自是不甘心，他反问：“对于秦广王呢？你是什么？男人正是这样，为奴为隶时，哪个女子可以给他更多的黍米，他跟着野合。如今推翻女族，稍有颜色的女子他都霸占，对身份贵重的女子，娶为正妻，还是为着换得利益，和当时奴隶的嘴脸一模一样。幽冥地府比我这南海水深的多了！”

不廷胡余的神色，令她回想当初芙蓉花神，如今想来芙蓉花神姐姐动怒，根本不是因为她大言不惭的预测‘生女弄瓦，生男弄璋’，因为她倾心于男子了，犯了始母神的大忌

游出海面，双瞳剪水的无忧仰泳着，浮在广袤的与长天共色的湛蓝南海，应龙昂起头口吐雾气，蒙蒙散去后，凭空出现了一座城，不廷胡余请无忧往天上看，“看，那便是你要去的海市蜃楼！”

朦朦乌乌濛濛，涟涟雨跳珠。

不廷胡余对他讲起海市蜃楼的来历，“这里没有以前繁华热闹，一千年以前，在这青石碑前你能看到西王母在这卖蟠桃，在前面名为五湖四海酒肆里，你能看到后羿教人射箭。街正中的乐坊，宓妃在此弹过七弦琴，黄帝在乐坊结识了**，《素-女-心-经》从这传入人间。”

“这里的人山人海的，还是很热闹！”在她面前摆摊的正是鲛人氏族，卖的正是龙绡纱，不廷胡余问她，“你看这里都是人吗？”

“人，鲛人？”无忧环顾一周，不廷胡余吭了一声，手背捂着鼻子低语，暗示方路过女子的身份，“这是涂山氏的灵狐，这里原本是三界互通互往之地，人神妖取长补短，以物易物的蜃楼海市，是由女娲始母神建立。如今人妖式微，上下有序，妖很少来了，受人歧视，神也很少来了，不愿再与人妖为伍，阻止人妖偷学神界技艺。”

“可惜了！”她踟蹰流连，殿宇是神界的气派，街市是人界的布局，图腾是妖界的佹僪，“是可惜了，这个地方存在说明人神妖是可以共处的，如今只是鲛人与人互通的场所，沦落给我们鲛人氏族卖龙绡纱。是讳莫如深的所在，大多数人以为海市蜃楼是仙境，渐渐失去三界蓬莱阁的美誉。”

“凡人是如何上来的？”无忧看着东来西往的，不廷胡余指着天空，“你看这里的碧空与你在凡间的蓝天有什么不同？”她缓会儿神，大笑，“蓬莱阁的苍穹是立体的，以白云分割，如三堵墙立在蓬莱阁附近，这里有三座云桥通往天上，地府，人间。”

熙熙攘攘，无忧被行人一拥挤，跌倒在一位贩卖大蛤蜊摊上，摊主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伯，不廷胡余忙不迭问，“摔伤没有，是我大意了，未护好你！”

看着大蛤蜊，无忧尴尬的回应，“我毫发无伤，南海的大蛤蜊被人宰割，你不会刁难年长的大伯吧！”他低头看蛤蜊，大伯恭敬的冲不廷胡余点头，看来是旧相识

他抓起一把蛤蜊，手掌向上给无忧观看，“你看这种小月面形状的蛤蜊都是戴罪之身，专门给人食用以赎罪恶，这位老伯是个实诚人儿。”

不廷胡余平易近人问，“老伯，陆上的人现在很贪婪，只要蛤蜊，一网捞上去煮食，你还遵守女娲始母神定下的规矩，专捞这罪孽的月面形蛤蜊，一个月生活可过的去？”

卖蛤蜊的老伯捻须笑道：“万物有道，无辜楯面心脏形的蛤蜊蒸熟，是一锅怨声载道的酒蒸蛤蜊，我也是食之无味，伤人与蛤蜊之情。”

扑面的蛤蜊海盐气，冲向无忧的喉腔，她突然眩晕，气息急促如血逆，和那天在阴阳石前如出一辙。

心急如焚的不廷胡余也顾不上无忧将来找他秋后算账，将她拥在怀里，无忧深陷在清晰无比的洪荒玄黄的回忆里，“芙蓉蛤蜊，她最爱吃的菜，每次都是她用清水冲洗干净，她只用叨咕念咒，这些小蛤蜊齐齐吐出沙，惹上顽皮的，吐她一脸沙子。”

华胥氏王姬，我母后，她在不廷胡余怀里捣蒜似的摇头，华胥氏温柔的笑说：“看把你馋的，吃了蛤蜊肉，百味都失灵！”

“母后！”她惊厥的喊了一声，华胥氏王姬夹起一筷子蛤蜊肉，忽地消失。游回地府，她在激烈的与云风炎争吵，“东皇太一将母后幽禁在海市蜃楼，你不肯救母后，我自己去！”

云风炎双手张开拦她，“本大帝不准允你去！”无忧甩脸说，“你是阎君大帝，我是阎君女帝，你凭什么管我，你算什么哥哥，和当年的伏羲一个样，我忘了你那个宓儿是伏羲，不，是现在天帝东皇太一的女儿，你巴不得上门做个好半子！”

啪的一声，云风炎打了她一巴掌，很快儿，她来到彩云霁月的海市蜃楼。一切都是混乱无序的，她被什么人打入海内，“是的，在南海时，她还叫云哀梨！”

腥咸的海水呛灌在她的喉咙里，她被一条像龙像鱼的驮在背上，“它将我甩在海里，很快儿将我吞入口内。”无忧拼命牢记梦中的场景

“它为什么将我放在巨齿旁，不将我吞下肚肠去？”正在她彷徨之时，此怪物在海里龙飞凤舞的一翻身，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