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塔[无限] 第32章 退休的机动队员

约好了下午去护林队的驻扎地，时影紧赶慢赶地过去，却没能碰到意料之中的队员们。

她颇有些纳闷，便朝门房老先生问道，“暗夜队来了吗？”

老人正半合着眼假寐，听到有人唤自己，迷迷糊糊把头抬起来，佯装成清醒的模样，似是担心眼前人是老板派来的。

“……嗯？”他的嗓子里发出粗厚的一声，随后清了清痰，朝地上啐了一口，“没听说来我们这里呀？”

他浑浊的眼睛望了望时影，随后忽然警觉起来，“你是谁？”

时影这才把脖子里的记者证抽了出来，摘也不想摘，只伸长了脖子给他粗粗瞄了一眼，随后又飞快地收了回去。“堂吉诃德报的记者，或许你听说过我们的《今日报纸》。”

这么一长串话之后，老人的态度先是不屑，随后又恍然大悟起来。

“早说嘛——堂什么什么的，谁知道是什么东西。”老人撇了撇嘴，随后又挑起眉，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困倦的样子。“最近你们报纸的占卜灵的过分了！”

“……啊？”

今日占卜？

她随便写的那个今日占卜？

时影的诧异溢于言表。

仅仅是柯林的一家之言，时影也就当是偶尔碰了运气。然而，眼前的门房刻意夸赞了一番，便不得不让时影有些怀疑了。

门房的夸赞还在继续。“甚至我给我在黄昏城邦的女儿也写了信，让她也订一份《今日报纸》，结果她说他们那边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时影讪笑了两下，终于把话题拉回正轨。

“老先生，暗夜队你可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门房坐直了身子，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把手指往嘴上一抹，随后翻阅起他卷了边的记录本，老花的眼睛一会儿黏在纸张上，一会儿又尽可能地离远，别扭极了。

时影叹口气，耐心等他翻找。

“唔，应该在2月19日来。”看了好半天，门房终于得到一个时影早已知道的消息。

时影几乎要被他气出心梗，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老先生，今日已经2月21日了，照理他们应该到了。”

“的确。”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日历，随后拍了拍大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看样子，从他这里是得不到消息了。

时影有些沮丧，“老先生，如果他们来了，能否派个小伙计来告诉我？我给你写我的地址。”

“你自己来看一眼不就是了。”老人拒绝，“我这里也很忙的。”

时影递了张10联合币的纸钞，从窗口塞了进去。

“帮帮忙吧，老先生。”

门房不情不愿，但态度显然有所松动：寻常时候哪有人贿赂小小门房呢。老人隐约有一种奇特的错觉，仿佛自己是位高权重者，一种沾沾自喜油然而生。

“我们报社邀请的占卜师，什么时候你来报社了，我可以让她帮你免费占卜一次，你看怎么样？”时影又添了一句。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老门房。

“行，帮你这么一次。”

他眉开眼笑地回道。

****

难得出了外勤，时影也不想直接回报社，便一路闲逛，一边想着若是老门房真的来找“占卜师”，自己应该佯装成什么模样，才能顺利地装神弄鬼。

或许应该复刻女巫塔的那一套着装。

时影想着，又误入一片住宅区。尽管C290安全区并不出名，但是多少也有些像样的人物，这一片住宅就是留给“有钱人”的。

来都来了，索性也就进去看看。

时影尤其眼馋这些房子的占地面积，看样子都是些宽敞的独栋住宅，比起来时影曾经的屋子只能算是鸽子笼了。

目前只有一户空缺。

安全区刻意用尽量少的住宅来营造一种别致而稀有的氛围，尽管这里并不缺地方。不过也是，如果人与人分不出区别，谁又乐意花大价钱买这里的房子呢。

“带我去看看吧。”时影对中介说。

对面是个瘸腿女人，站起来之后，时影才发现她有一条是假腿。

难怪她看上去并不是很情愿，眼神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似乎笃定了时影不会真的租住。

“走吧。”

女人从桌上拿起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在手上甩起来。

时影老实跟在后面，一边小心观察着她的伤腿。她看上去已经伤了许久了，这会儿已经完全习惯这条新腿，除了步行速度慢一些之外一切都很顺畅。

“到了。”女人说着，准确无误地找到钥匙，一下子打开院子大门。

这是一个公用的院子，里面种了些廉价花草，而待租的房子就位于院子最深处。时影的目光略过前几户人家，随后又问，“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

女人点头，一边介绍道，“中间几户都住着机动队员，我住在另一端。”

“你也住在这里？”

“是的。”女人点头，“自从退休之后，得了一大笔抚恤金，我就一直住在这里。房子价格合适，环境也适宜。”她笑了笑，眼角能看出有些皱纹。

时影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轻轻松开。

她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像是……一只眼睛是义眼。

“这么年轻就退休了？未免太可惜了，女士。”时影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哎，天不遂人愿。”女人没有说出来，完好的那只眼睛红了一瞬，似是要淌下泪，然而所有的水光都被吸进那只义眼里，黑漆漆地看着不远处。

该去问问她的**吗？

又或者，应不应该戳她的伤疤？

时影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她并不擅长处理这些难题，尤其是她明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那就更不应该多言了。

“这一间是200联合币一周，但是还需要支付30联合币的各类保养费用，因此是230一周，你看怎么样？”

女人打开门，一边报了价格。

贵。

不可触摸之贵。

时影硬生生扯了个笑脸，假装自己有购买力，“还行，我还想多看几家。”

女人点头，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众人只看不租了。

“说到底，现在还是机动队员最挣钱。”她笑了笑，“我一开始也是机动队的，的确攒了不少。”

许是为了与客户拉近关系，她竟然主动谈及往事，时影也就索性接着问下去。

“后来是退休了吗？”

女人摇摇头，一边背过身锁门。“在机动队的时候，我碰到了一场难缠的任务。你听说过梦魇病毒吗，那真是可怕，相当可怕。”

时影道，“我听说安全区里出现过一例。”

“是的，博林处理去的。”她拍了拍额头，似乎对机动队的人员异常了解，“不过出现在这里的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我经历的最困难的事件，是三年前的中央城邦梦魇病毒扩散——当年光是机动队员就死伤惨重。”

“扩散？”时影不可思议，“这东西竟然会扩散？”

女人点点头，“扩散的梦魇病毒，杀伤力会足足翻一倍；而当时中央城邦8区里满是梦魇病毒，可想而知严重程度。”

“我不太明白有多严重。”

两人已经走回了办公室，女人话匣子打开，倾诉欲也忽然变强了。“进来坐坐？也刚好可以聊会儿。”她回过头，露出一个笑脸，“顺便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文公孙。”

****

从黄昏城邦千里迢迢赶去中央城邦，文公孙多少有些激动。

自从灾厄降临，她就一直生活在黄昏城邦，日子似乎与旧世纪别无二致：巡逻、检查，偶尔打打梦魇魔。只不过近处的梦魇魔都像是新生的怪物，并不难对付，她也很难从中感受到什么趣味。

彼时，机动队里还没有分化出一种叫做“不眠人”的异类，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谁高人一等，又或是能力实在太差，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能被派去中央城邦，她隐约有些不安，但也有些好奇。

中央城邦和黄昏城邦，会是一样的吗？

只不过，她没有机会好好逛一逛中央城邦，她的本职工作是驱除梦魇病毒，并且已经迫在眉睫，机动队员就像是洪水时堵住豁口的沙石，正在被一车一车往八区倾倒着。

文公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就是被折损。

所有机动队员都共享一种命运，在到达中央城邦的一瞬间以扭曲的方式彼此纠缠着。

她穿着防护服。早期的防护服远没有现在的这样轻便，于是所有人都穿得鼓鼓囊囊的，彼此撞击着，像是在充气的气球里撞来撞去，感受最原始的快乐。

队伍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八区走着。

在到达之前，已经把地图与任务都发布了出去，文公孙按照自己被分配的地点走着，抽空抬头看了眼周围：四处都是高楼，比起黄昏城邦的房屋，这里的更像是山脉，高耸又彼此紧挨着，相当震撼。

只不过，这里太安静了。

她知道，八区正在沉睡着。

正陷入一场异常深沉的、几乎会让所有人丧命的睡眠。

“公孙，快点到达指定位置。”她防护服里的老式传音设备正在呲呲啦啦地吵闹着，“就差你了。”

“知道了。”文公孙往前快步走着。

她被分配到的位置，是一家糖果厂。

在此之前，文公孙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一个贩卖甜蜜的美好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