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塔[无限] 第21章 南北

在艰难地写了两天之后，时影总算是找到一个绝佳的方法。

她自制了一个“抽签盒”，里面散落着不同的颜色，每天抽签来作为不同人群的“幸运色”。同样的方法被运用到“占卜注意事项”内，通过抽签得到的几个字眼随便编故事。只要报纸的读者足够多，她所写的这些语焉不详的内容就会自然地被他们对应到自己身上。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时影所写的“今日占卜”竟然获得了C290安全区读者的一致好评，据说比之前的准确度提升了一大截，甚至有人对应着“幸运色”穿衣服，顺利进入机动队了。时影只觉得无语，就连胡编乱造的她本人都没办法进去，凭什么这些人能这么好运！

嫉妒让她面目全非，恶狠狠地把抽到的“不幸色”青石绿写在“幸运色”一栏。

她宁愿相信是读者愚蠢，也不相信是自己的能力。

翌日，柯林穿着一件青石绿的衣服，荣光满面地走进报社——对于一个平日只有黑白二色的老人来说，能找到一件青石绿色的衣服，应当是费了些工夫的。

时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收拾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看我做什么？”柯林被发现了小心思，有些懊恼地打发她去给自己倒水，一边反思自己的诡使神差。

今日博林又约了他谈关于时影“实习期”的事情，似乎是忍不住想要下一步行动了。柯林疲于应付这个年轻又决定干出一番事业的机动队长，同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时影，偏巧看见报纸上写的“幸运色”——

他就不该相信“幸运色”。

他明明知道这是时影的胡扯。

柯林揉着额头，一边看着时影颤巍巍地端着热茶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桌上。

然后，书架上的木质门把手，忽然掉了下来，直直地掉进满满当当的茶杯里。

热水像是光波一般呈现出一种波浪感，水花立刻溅在柯林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烫得他一激灵——

水瞬间溢出，浸湿了旁边的本子。

“！！！”

时影立刻在旁边的包里翻找起来：她会随身带着手帕，以备不时之需。

布袋子里的所有东西在慌乱之下都被丢了出来，就是缺少了手帕——时影偷偷瞟了柯林一眼，一边思考自己的“幸运色”似乎真有点邪门。

“外头有手帕，你别在包里找了。”柯林的裤子也湿了，不得不催促着时影，一边暗骂自己的倒霉运气。

这东西牢牢安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今天掉下来了呢？

偏偏是他信赖“幸运色”的这一天。

这么想来，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

“啊，好的好的。”时影快步往外走，脑子里却没有任何关于手帕的印象，只觉得今天要完蛋。

时影出去后，柯林左顾右盼了一番，试图找一个触手可及的吸水物品，目光就这么落在时影的布袋子和她散落的物品上——

一本护照？

柯林瞬间像是遭遇雷击一般。

惊讶，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他只有这一种单一的情绪，甚至说不出话来。

而后，他也顾不得什么**，急忙拿了起来。

封面是火红色的，上面有一枚纹章，底下写着“女巫塔”三个字，以及一行“Turris Maleficarum”的拉丁文。

女巫塔……

果然是女巫塔！

不过时影怎么会是女巫塔的人……

各种念头在他脑袋里闪过，让柯林头痛欲裂。尽管脑中有关于时影的无数种可能性，但柯林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下来，让时影正式加入“堂吉诃德报社”，他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时影。

如果有可能的话，庇护她。

他从脖子里取下怀表，打开看了一眼：表内部放着一张素描，是他和学生的肖像。女人的齐耳短发像是暴躁的狮子一般炸开，跟她本人一样，并没有和顺的性格。

邱南北。

他念了一遍学生的名字，而后瞬间就陷入绵长的回忆中。

****

邱南北从黑色的巫师袍里掏出一把巨大的红色斩魔刀，而后极其凶残地干掉了眼前梦魇魔。

脏绿色的脓浆炸开，邱南北避之不及，厚重粘稠的液体溅到她的衣袍上，而后像是雨水般滑落，根本没沾染上半分。

车里的柯林泛着恶心，闻到梦魇魔的臭气忍不住干呕起来。

“没必要吧，教授。”邱南北笑了一声，随便抽了块抹布把手擦干净，随后收起斩魔刀，重新坐回驾驶室。“小小梦魇魔，并不会怎么样。”

“……”

柯林心知自己的懦弱，也佩服邱南北的勇气与体能，说不出什么话来。

“离中央城邦越近，梦魇魔也就越多，我真的怀疑是谷肆在背后搞鬼。”邱南北说着，让柯林帮她拿出包里的发圈，打算把这头乱蓬蓬的头发扎起来。

而她所说的“谷肆”，则是中央城邦圣殿的主教之一。

她早就察觉出中央城邦的异样，打算去那边一探究竟，只不过沿路困难重重，尤其是数不胜数的梦魇魔；尽管不会带来什么影响，但是也足够烦人。

柯林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递给她发圈，又掏出包里的护照，左右翻看着。

行驶在荒原中央，四周没有任何车辆，邱南北干脆双手脱离方向盘，专心致志扎起头发。“不知道成镜那边怎么样，他太年轻了，我担心他应付不来。”

“他是不眠人，”柯林说，“圣骑城邦往中央城邦的路途遥远，除了寒冷与疲惫一些，应当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柯林又忍不住问，“你既然已经是女巫塔的正式女巫了，何必又随身带着护照呢？”

邱南北一把夺回去，“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是仪式感。”她说着，又把护照贴身放好，不乐意让柯林继续碰了。“如果你能碰到其他持有女巫塔护照的女性，相信我，她们一定是好人。”

“……”挺没道理的。

柯林没有吱声。

“我说真的。”邱南北正了正神色。

尽管她平日嬉皮笑脸的，但显然这一次，她并没有开玩笑。

在女巫塔里呆了这么久，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巫，邱南北更有一种预感，除了女巫塔本身带来的巨大好处之外，它还暗含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

女巫塔更像是一种互助的绑定，是一种在现实中忽然遇到同盟的绑定，或许根据这个护照，就能够彼此识别出来，并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兴许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遇不到女巫，但是柯林却可以。

因此她必须要把这样的“传承”也转移一部分给柯林。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柯林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他发自心底并不认可“女巫塔”里都是好人这番话。毕竟由一种随机出现的“护照”来筛选出好人，实在是太牵强了；他又不知道“女巫塔”筛选女巫的原理。

不过看在邱南北的份上，他许诺了下来。

****

时影匆匆跑进来，手里拿了两块抹布，其中一个丢给柯林，让他擦拭裤子。

护照已经物归原位，柯林甚至还看了一眼时影的盖章——看得出来，她是个新女巫，上头只有两个戳。

在邱南北叮嘱自己过后很长时间，柯林都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他并不知道，邱南北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地叮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而不是邱南北本人，会遇到另一个“女巫”。一切都很神奇，也很诡异，像是邱南北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今天一样。

尽管她的确有时候神神叨叨的，但柯林却从来没有相信过。

他不敢相信，邱南北这么早就在排篇布局了。这是一种怎样出色的头脑呢！

接过干燥的抹布，柯林看向眼前这个相当年轻的女孩，试图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这种窥探却立刻被时影捕捉到了，反而疑惑地回望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笨手笨脚。”柯林摇头。

没觉得哪里很特别，就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

“切，还以为被我感动了。”时影嘟囔了一声，随后手脚麻利地把水擦干净，又把自己包里的所有物品收拾回去。显然，她对于护照的掉落不以为意，一丝惊慌也无，根本不害怕柯林看到。

她身上有一点邱南北的影子。

但她们其实并不相似，她并不是某个邱南北的“替身”。

相似之处大概在于，她们的灵魂都是独立的。

柯林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随后对时影说，“今天下午，博林队长会把我叫过去，讨论关于你的事情。”

时影顿了顿，停下手中的事情。

很显然，柯林知道自己是博林派过来“监视”他的，甚至一开始就发现了。所以，结局会是把自己扫地出门吗？

“我决定留下你，成为报社正式一员。”柯林说着，又补充了后半句，“只要过几天，你采访护林队员能够让我满意。否则，活干不好还是得走人。”

“……知道了。”时影点点头。

不知怎的，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

什么心情都没有，就仿佛是出现在某个混乱的场景里的一部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能留下并不单纯因为什么事情，似乎里头还有各种混乱的、复杂的原因，但是她也懒得追究。

总之，她现在只要做好报社的记者就足够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柯林看向她，已经预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诸如“为什么要留下她”“为什么这么胆大”，也想好了一并不回答她的疑问。

但是，时影的问题却超出他的预料。

“为什么报社取名为《堂吉诃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