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扳手 第1章 女巫的职业危机01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这种荒凉偏远的地方，”艾莉西亚·切斯特的合伙人，特蕾娅小姐从马车上下来，一脸不虞地从机械工坊外进来，“如果你接受小安托瓦先生的投资，你可以在城内建造这样的工坊。”

从城内的切斯特零件厂到城外的这座工坊，特蕾娅小姐在马车上坐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这条路十分颠簸，以至于让特蕾娅怀疑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离家出走了。

而想到回城还有一个半小时等着她，这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坚强女性都要流出眼泪了。

“是吗？”艾莉西亚专注于手里的机械，不怎么走心地说，“那可真是遗憾呢。”

“嘿！听着，亲爱的，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的资金已经不多了，你知道你有多能花钱，我们在这座工坊里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内燃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我们需要人分担风险，明白吗？”

艾莉西亚被迫中断手里的动作，她意识到特蕾娅从卡斯塔尼亚城内专门跑过来，是一定要得到结果。

两个人一向有默契，艾莉西亚负责研发产品、组件生产线、培训工人等等技术上的事务，特蕾娅则负责这之外的事宜，两个人自从创业以来配合就十分默契。

工坊建成之后，艾莉西亚全身心投入内燃机研发，这可是这个蒸汽时代还没有真正运用开的技术，艾莉西亚已经瞅准了机会，一心要吃到这尚未开发的技术蓝海中吃到最多的红利。

自己在工作中投入许多，零件厂和资金的压力全丢给了特蕾娅，特蕾娅感到焦虑也是应该的。

想了想，艾莉西亚放下手里的小零件，转而拿起一把通体纯黑的扳手。

扳手大概有艾莉西亚小臂长，外形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工具扳手，只见她用扳手在工作台上轻敲三下，无形的能量震荡，以艾莉西亚站立的位置为起点，地板上逐次点亮一个个繁复优美的图案。

那些图案晃眼一看没什么特别，但盯着的时间超过一秒，图案便像是被灌注奇异的能量，活了一样动起来。但再仔细看，又仿佛幻觉，什么都没发生。

接着，像是无形的手突然出现，迅速地将炸掉的内燃机收拾好，零件碎片丢成一堆放在工作台角落，片刻后，又脏又乱的工作台变得整齐而有条理。

特蕾娅不是第一次看到艾莉西亚使用这种神奇的力量，但感慨之后，只觉得遗憾，可惜的是她只是个普通人，与艾莉西亚这种天生就拥有超凡天赋的人犹如两种人类。

不过幸运的是，她们生活的拉法索亚还是以人类为主，即使是艾莉西亚这样有着超凡能力的人，也要为了体面的生活汲汲营营，日夜奔波操劳。

艾莉西亚从陈列着各类加工机床的工作间出来，和特蕾娅一起来到工坊后面的餐厅内，她点燃以沼气为燃料的炉子，放上水壶，从橱柜中拿出一盒蛋糕、茶叶、用小魔法冰镇新鲜牛奶、方糖等等，摆在餐厅内的桌子上。

“说吧，特蕾娅，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想你应该不会只准备小安托瓦这一个方案。”

“你不考虑雇一个女仆吗？这样这些事情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特蕾娅不太认同艾莉西亚亲自打理衣食的做法，她虽然是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的，但自从能转到不菲的薪酬后，就开始雇佣女仆琐事，她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唔，以后再说吧。”

听出了艾莉西亚的敷衍，特蕾娅自然地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尽管小安托瓦先生可不是个非常可靠的投资人，在他为了反对内燃机研发威胁撤资的时候，他就只会成为我们最后的选择。”

“所以——”

“所以我调查过卡斯塔尼亚的投资人，”特蕾娅的表情变得有些许扭曲，“当我真正了解之后，发现那些家伙可能还比不过小安托瓦。”

艾莉西亚点点头，没表态，继续听特蕾娅说。

“如果说小安托瓦像个蛮横的暴君，那么其他的投资人就是付出1个金费尔就要得到100金费尔回报的血腥资本家，有的人甚至连这1费尔都不想出，只想把创业的人熬油榨汁，吃干抹净。”

艾莉西亚说，“好吧，小安托瓦先生是怎么打动你的呢？”

特蕾娅摇头，“老实说，他没有给予我很好的条件，是我意识到如果我们再不出拿下他的支票，我们就没有机会了，至少在阿斯蒙德伯爵领，我们找不到比小安托瓦更合适的投资人。”

艾莉西亚并不感到意外，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卡斯塔尼亚研究出行工具的工程师们，锁定了一个目标，“是斯图尔特大学的康奈尔教授，对吗？”

特蕾娅点头。

在拉法索亚大陆进入蒸汽时代之后，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工程师的想象力飞天遁地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发明。

他们以蒸汽为动力，天上飞地、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只要能想得出来，没有做不到的。

艾莉西亚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有人试图用蒸汽机制造飞行器，甚至还有成功升空了的，但技术发展的残酷性就是这样，在这个理论积累并不代表技术积累，升空的飞行器在空中解体，登上飞行器的发明人、调试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富有冒险精神富商无人幸免于难。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为了技术革命奋不顾身。

相比起来，艾莉西亚这个从地球传来的家伙反而显得保守了。

艾莉西亚提到的这位康奈尔教授倒是没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他的研究一直都是陆地交通工具，就艾莉西亚对他的了解，他的研究一直都中规中矩，偶尔有一些精巧的专利发明，但想要获得什么大的投资，却是没有实力。

特蕾娅说，“康奈尔教授自从去了王都沃华德之后，就宣布了他的造车计划，听说他已经能够制造出小体积蒸汽锅炉，即将安装在车辆上。”

这个艾莉西亚倒是没听说，“他从沃华德回来才三个月？四个月？怎么就能制造出合格的蒸汽锅炉了？”他们做过长时测试吗？就敢这么干了？

好吧，现在还没有出现长时测试这么高端的行业规范。

这是一个技术井喷的时代，同样也是一个无序混乱的时代，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任何束缚，这也意味着没有可以参考的前例。

直白一点说，这时代的很多技术进步就是以人命为代价。

炉子上的水壶突然响了，艾莉西亚暂停了和特蕾娅的谈话。她起身关掉沼气炉，等水温下降些许，冲泡好茶叶，加入牛奶、方糖，敲响了隔壁高炉车间的房门。

一个身形高大、留着寸头的女人很快出来，她个子很高，超过一米九，露出的手臂上肌肉贲张，棱角鲜明的面孔毫无表情，“干什么？”

艾莉西亚邀请说，“米亚木女士，朋友来了，喝点下午茶休息休息吧。”

米亚·约克的回答是直接关门，沉闷的回答慢了一步从里面传出来，“没空。”

艾莉西亚回到餐厅，摊开双手表示又没成功。

特蕾娅笑笑，笑容却不达眼地。自从艾莉西亚和那个米亚·约克合作之后，她们的关系就日渐亲密，特蕾娅很担心那家伙会不会取代自己成为艾莉西亚最信任的合伙人。

不过，米亚·约克是个来自极北荒原的野蛮人，她的通用语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握，要取代自己的作用，那还早着呢。

这样一想，特蕾娅又重新振作起来，

特蕾娅并不认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多余的，事实上，一个成功的商人就应该像她这样多思多虑，才不会被突然出现的危机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下午茶的主题又回到寻找投资人上。

艾莉西亚仍没有被说服，她问道，“如你所说，小安托瓦是最后的选择，但我想还有一些投资人你并没有考虑到。”

“什么？”

“特蕾娅，还记得我们的零件厂是怎么卖出第一单吗？是你，找到曾经照顾过你的夫人，她好心地将我们推荐给她家里的纺织厂，得到了一个将零件送到纺织厂主面前的机会，这样，我们才能够为他们提供修理纺织机的零件。”

特蕾娅怎么会忘记呢？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她们一笔订单只赚几个金费尔都能存货下去，那些夫人做这些事就像是给路边的流浪汉施舍零钱一样容易，而她们现在需要的资金将会超过五千金费尔，这可不是那些夫人们能做主的。

“哦，亲爱的，我得向你说清楚，经过我们的努力，我们的资产已经能赶得上那些夫人的家族了。”特蕾娅半开玩笑地、委婉拒绝了艾莉西亚。

但艾莉西亚竖起一根食指，在特蕾娅面前轻轻摇了摇，“不不不，我并不是想要你去寻求她们的帮助，这也不是她们可以决定的金额。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往更高的层次看，那些大商人的家眷怎么样？又或者城里贵族们的夫人和女人？这些有钱的女人们手里可有着不菲的资产，甚至让人眼红的现金流。”

特蕾娅面露迟疑，“可我们很难接触到她们，那些夫人小姐们喜欢漂亮的裙子、华丽的珠宝、热闹的宴会，我们很难让她们对我们的事业感兴趣。你看看你的工坊，如此偏远、简陋，哪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女眷会愿意坐上一个半小时的马车，一路颠簸过来，只为了给你一张足够支持你后续研究的支票呢？”

艾莉西亚挑挑眉，“亲爱的，如果我们连这样的信心都没有，我们就不会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拥有一家运营情况良好的零件厂了，对吧？”

艾莉西亚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但这话却让特蕾娅犯了难。

她意识到这其中一定出了问题，“是零件厂出了问题吗？”

“这段时间的尾款总是逾期，已经有好几笔了，我调查过原因，最近航行的商船的确有不少出事的，”话已经说到这里，特蕾娅便不再隐瞒，“零件厂的房租又涨了，房东一直在催，我需要留出足够的钱支付原料费、燃料费、工人工资，原本零件厂的账上还有一笔资金，留着备用，但你前几天说需要购买一批材料，我只能先将支票给你，这样一来，我需要额外寻找资金支付上涨的房租。”

艾莉西亚轻轻搅动被子里的奶茶，“特蕾娅，你知道的，我无法重新建立起对小安托瓦的信任，他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抽走了资金，导致我不得不在三年前中断内燃机研究，直到八个月前才建好工坊重新开始，他让我感到不安全。”

“但他的确是现阶段我们最好的选择了，”特蕾娅说，“并且，如果我们再犹豫，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了——我听说这一次小安托瓦去沃华德向安托瓦公爵贡献了大半家产，他的父母留在了沃华德，而他回来处理掉这边的生意，也会离开。”

艾莉西亚更加觉得小安托瓦不可靠了。

既然他是回来处理这边的声音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投资呢？并且还是投资他曾经不看好的项目，这可真是让人费解。

而且，他想要投资她们的时候，恰好零件厂的尾款逾期了，还一逾期就是好几笔……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但特蕾娅的压力艾莉西亚不能视而不见，艾莉西亚想了想，“也许我们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什么办法？”

艾莉西亚狡黠一笑，“你等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