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太监升职记 第8章 逆境

热！好热！

徐殊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墙边的阴凉处，一身的汗水黏腻腻的。

她爬起来，顺手拿起地上缺了口子的蒲扇扇风。

路上行人匆匆，有两个女子身形富态，打着伞路过她时用手掩住了鼻子。

徐殊意笑笑，毫不在意。

“欸，小子。”有人叫她。

徐殊意懒洋洋地看过去，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打着结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不太眼熟。

“小子，你占我地方了。”

“你说这地方是你的？有什么证据？谁坐在这就是谁的。”徐殊意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乞丐将不干净的头发撩起来：“那就只能把你卖了。”

她看清了那张脸，皱纹横生——韩从文。

徐殊意不敢耽搁，迅速起身要跑，却被对方钳制住手臂：“别跑啊，送你去做死奴。”

她拼命挣扎，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见头顶那炙热的太阳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醒了，殊意你醒了！”小七看到徐殊意猛然睁开的眼睛，惊喜地叫她。

徐殊意还未从梦中清醒，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喃喃自语：“我不去，我不去……”

小七：“你说什么？”

他把耳朵靠过去，仔细辨别每一个字眼。

“不去了，不去了，这是咱们三皇子府了，以后咱们和殿下说，再不去七皇子府了。”小七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他起身给徐殊意端了一大杯温水，太医吩咐过，烧才退要多喝水。

徐殊意下意识地接过，“咕咚咕咚”便喝完了一大杯，她的头脑才有些清醒，醒悟过来自己已经不是睡在路边的小乞丐了。

只是面前略显简单的房间，灰色的床被，好像又回到了和小七同住的房间。

小七：“感觉好点没？”

徐殊意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的寝衣，有些慌张：“我是谁？”

这下轮到小七傻眼了：“你是殊意啊，你不会是烧傻了吧？”

徐殊意更慌了，急吼吼地问。：“衣服谁给我换的？”

小七摇摇头：“不知道，我收到消息来照顾你，进来时你就这样了，那时候师傅和殿下都在，你晕了一天一夜，吓死我了。”

徐殊意稍稍安了心，却又起疑惑：自己与殿下是何时换回来的？

小七：“你也太吓人了，怎么一进七皇子府就要受伤呢？”

徐殊意皱眉不语，她似乎有些印象，笙歌鼎沸的花厅，七皇子问她要不要选个女奴才，她摇摇头……随后画面忽然变换，大量的冰水呛入口鼻，她挣扎却无用，隐约之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脸，其中一人正死死按住自己的头。

徐殊意：“青霜和韵儿，她们呢？”

小七：“死了，三殿下一箭穿心，给她俩射了个对穿，帮你报仇了。”

徐殊意不敢置信地问：“死了？她们做什么惹恼了殿下？”

小七也不敢置信：“你忘了？她们想杀了你啊！太子已经查过了，她们用了两种药，先是用了黑市上才少有的迷香，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然后在适当的时间用带着毒的银针刺破皮肤，被下毒的人直接浑身无力地晕倒过去，她们为了杀你可是煞费苦心。”

徐殊意：“为何杀我？”

小七：“真的烧傻了，我问过师傅，那两个人只是做了别人的一把刀，真正想杀你的是韩从文那个老不死的，他大概是承诺了她们什么摆脱死奴身份的事，那两人还求你带她们进咱们三皇子府呢，让你给拒绝了，估计恼羞成怒，直接听了韩从文的话。”

徐殊意：“不是恼羞成怒，她们也知道的，一个小太监如何决定此事。”

小七却摇摇头：“你是三殿下面前的红人，她们大概认为帮忙求个情也是有可能的。其实啊你就不应该直接拒绝，生死边缘的人想法很偏激的，你应该迂回着答应她们，记住了没？”

徐殊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忧伤涌上心头，她撇撇嘴想哭。

徐殊意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师兄，可是她们从前是待我很好的，她们帮我教训欺负我的人，给我留着好吃的。”

小七叹了口气，悠悠道：“顺境中的人施恩很容易，逆境中的人做恶事却是求生的本能。”

又见徐殊意愁眉不展，小七宽慰道：“你没有什么错，失去以前的朋友也是很平常的事。”

徐殊意：“我其实想救她们的，我以为她们可以再等等……”

等到她和三殿下换回身体，等到她可以同三殿下要个恩典，可惜……

她接着说：“若是我早些求殿下，她们可能还有别的出路。”

小七摇摇头：“你近日才能在殿下面前露脸，用什么救她们，行事如此的人，你救她们一次可以，若还有下次呢，她们还是一样会选择杀你。”

徐殊意低下头，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在幻想如何做此事才能不发生罢了。

徐殊意想起刚刚的梦，如果她没有遇见老黄，没有女扮男装，这一生的逆境又当如何呢？

“或许，她们是另一个我。”

话音未落，有人从门口进来，白靴蓝袍，眉眼冷峻——是宋璟。

大概是外边太冷了，徐殊意觉得他的眉梢都带着寒意。

小七迅速跪下请安，徐殊意反应慢半拍，她好久没请安了，正欲下床却被宋璟按住肩膀。

宋璟：“小七，去找你师傅吧。”

小七得了令，离开了房间。

宋璟对这间房多少也有些熟悉，他兀自坐下：“什么叫做她们是另一个你呢？”

徐殊意有些怕，诺诺道：“只是觉得，若我处在她们的位置，不一定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宋璟：“她们想杀你，却差点杀了我，你说，处在我的位置该不该杀了她们？”

她真的仔细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认真的回答：“该的。”

宋璟：“那你有什么难过的？”

徐殊意有些恼：“被曾经的朋友抛弃，也很难过啊。”

宋璟冷哼一声，他这辈子也算得上经历丰富，竟然叫两个女人差点把自己淹死，也是够丢人的。

宋璟：“换回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徐殊意：“在看歌舞，那些女孩子跳的很漂亮。”

宋璟点点头，思索着此事，所以只是自己在生死之际就能互换吗？如果是她在面临死亡呢？

宋璟眼神横扫过来，徐殊意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平时表情不多，总是冷淡的，但她只看他的眼神，刚刚那种凌厉的目光，大抵是起了杀心。

徐殊意感到透骨酸心，逆境这不就来了？

说好的工钱还没结呢，要不是换回来得如此突然或许她是有机会逃跑的。

宋璟将她眼里几番闪烁的紧张慌乱看得清楚：“你在怕什么？”

徐殊意心虚道：“没有啊，殿下，既然我们换了回来，奴才只怕以后还有变故，我要不还是回去做乞丐吧。”

宋璟将她的小心思猜透了十分：“你想跑？”

徐殊意连连摆手，身上的汗又出了一层，本就湿漉漉的寝衣也不再吸汗：“没有的事，奴才怕影响殿下。”

“怕什么？”宋璟低声问，眼神有些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胸前。

有些湿的寝衣微微有些透，宋璟隐隐能看到白色的裹胸布，想到互换时每日学着她裹胸的样子，那时他就将这具身体看得全面。

不过此时这具身体里是殊意，宋璟莫名感到燥热，他喉结滚动，移开了视线。

徐殊意对宋璟的一系列变化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声张，小声说：“奴才自知低贱，因着阴差阳错的身体互换才成了一等内侍，本是奴才不配，如今奴才愿意回到本来的位置上。”

“哦。”

徐殊意面露喜色，以为宋璟是同意了，却听那掌握她生死的人缓缓开口：“你回不去了，俞都城里没有乞丐了。”

徐殊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殿下是怎么处理的？”

宋璟：“皇帝下旨，与我何干？”

徐殊意心里堵着一口气，她明明听见了。

宋璟接着道：“如果你是我，现在你会如何处置你自己呢？”

徐殊意不言语，心凉了半截，答案显而易见。

宋璟也不恼，道：“杀了？免得再出现下一次交换是吗？”

徐殊意向后缩缩脖子，小心地问：“是呀，殿下也要如此做吗？”

宋璟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

说着，宋璟的右手扶上她的脖颈，稍稍一用力，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泛起红色。

徐殊意被迫微微抬头，与宋璟对视，她不知道该在最后的时刻表达些什么，或许应该求饶的。

宋璟微微眯起眼，他难得能见到在生死关头看到不说话服软的人，便是男人也少见。

手指渐渐用力，压迫感从脖颈和胸口传来，徐殊意呼吸困难，仿佛呛水的痛苦再一次袭来。

徐殊意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微张着，下意识地抓住宋璟的手腕，她的身体在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是心软了，宋璟突然松手，大量的空气涌入胸口，徐殊意大口得喘息。

宋璟不太确定自己是怎么了，他一向心狠，却在刚刚犹豫了——竟然想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