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太监升职记 第16章 灯会

日头落下，留下橙色的余晖。

阡陌纵横，火红的灯笼挂满街巷，飘着些许不知名的花香。

除夕和初一的灯会甚是热闹，人声鼎沸，商贩满满地摆上一桌新鲜的小玩意儿。

徐殊意总算是换下了太监服，换上一身寻常的男子衣衫。

她却不似往年钻来钻去蹦蹦跳跳的，只因为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宋璟和曹卬。

宋璟也换了身不太惹眼的白袍，却挡不住一身贵气。

路边繁华热闹，宋璟却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徐殊意只当他是富贵迷人眼，见不得这些便宜的小玩意儿。

她却对什么都喜欢，年年逛灯会，年年也只能凑凑热闹。

”

灯会没逛多久，徐殊意怀里抱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惹得宋璟侧目：“你就喜欢这些？”

她点点头，随手拿起手中干草编的小蝴蝶：“多可爱！”

宋璟：“……”

徐殊意：“殿下是第一次来灯会吗？”

宋璟：“吵闹，没意思。”

徐殊意扯扯嘴角：“殿下要不回去，我自己转一转也很快回去。”

宋璟：“不必。”说着就抬腿往前走。

徐殊意忍不住撇嘴，来了也不开心，还不如在家抱着他的奏折研究。

“哥哥，买花吗？”稚气未脱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闯进徐殊意的视线，不过却是冲着宋璟去的。

宋璟面色暗沉，不想理他。

“哥哥，哥哥，买一支吧。”小孩子不依不饶，明显是被教了强买强卖的。

徐殊意担心惹恼了宋璟，忙拉开那孩子：“我买我买，买一支，快走吧。”

小孩子目的达到，接过几个铜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是染成红色的纸花，她闻了一下，不知喷了什么，带了些香气，不过也是不值钱的，亏本了。

徐殊意随手塞进口袋，漫无目的地随着宋璟接着走，很快就又被路边的面具摊子吸引。

她随手挑了一个红色的面具扣在脸上，忙不迭地去吓曹卬，曹卬回过头露出嫌弃的表情，宋璟也闻声转过身，表情一言难尽。

徐殊意觉得没意思，悻悻然地放下面具：“能看出来是我吗？”

曹卬：“能呀，你好歹拿一个遮住全脸的行不行？”

徐殊意恍然大悟：“昂。”

她又拿起一个大的面具，兴冲冲地问：“这回呢？”

曹卬：“勉勉强强吧。”

卖货的伙计忙道：“这个更适合小哥。”

徐殊意愣了愣，这声音听着太熟悉了，她取下面具看着那伙计，对视上的那一眼，两人同时一惊。

“殊意？”

“小篮子？”

小篮子嘿嘿得乐起来：“老黄一走都找不见你人了，现在做什么呢？”

殊意的眼眶有些湿了：“找了点活，总得活着，你……怎么做起这个来了？”

小篮子：“前不久就说皇上下旨，俞都城内不能有乞丐，好像是三皇子说只要有愿意做活的，他给我们找活干，我还年轻，学点手艺是最好了，很多年纪大的就都出城去了。”

徐殊意深深地看了宋璟一眼，发现他背着手正不知道再观察什么。

徐殊意：“也好，你做的面具吗？”

小篮子：“不是，是我师傅，我带出来凑热闹卖一下。”

徐殊意：“挺好，挺好的。”

小篮子干笑了两声，他和殊意一样，做乞丐的日子不光彩不情愿，却没有选择，收留他们的人只有乞丐。

徐殊意取出银子，小篮子却连连摆手：“殊意，送你了，以后咱们不计前嫌，那些为了一口饭吵起来的事就忘了吧。”

徐殊意笑笑：“好。”

待到两人稍作寒暄，曹卬忍不住问：“什么叫做不计前嫌？”

徐殊意：“乞丐之间没多少道德可言，有时候饿急了，为了一口饭打起来都是有的，所以除了养我长大的老黄，我对其他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舍不得。”

曹卬：“可是你怎么看起来不如刚刚高兴？”

徐殊意感慨道：“就是很不敢相信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或许她能再等一等的话，也能有个学门手艺的机会。

来不及多惆怅一会，徐殊意就又被路边的簪子把魂勾了去。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一桌的簪子，根本挪不开腿。

“小伙子可是要送给心上人？”

“啊，是。”徐殊意敷衍地点点头。

“心上人喜欢什么样的呢？珍珠？珊瑚？”摆摊的老人问。

徐殊意挑得眼花缭乱，宋璟忍不住问：“喜欢这个？”

徐殊意猛点头，她拿起一只镶着珍珠的银簪，“这个怎么样？”

宋璟不言语，曹卬笑得慈祥：“喜欢就买，钱不够师傅有。”

徐殊意正笑着问价，一只白净的手突然伸过来抢走了那只簪子。

“我买了。”女子一身明媚的黄色衣裙，倨傲地微扬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徐殊意。

徐殊意看着空空的手，免不得怒气冲冲：“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崔澜插进半个肩膀在两人之间，他这话是对徐殊意说，也是对宋璟说的。

宋璟：“陈家小姐也戴银簪子吗？”

崔澜无奈道：“阿兰，还给人家。”

陈可兰：“三殿下，这东西我喜欢，至于这个小太监嘛，心仪的女子就应该像这个簪子一样，得不到就算了，不要想借着三殿下的高位强娶了人家，太监娶妻，真是平白委屈了人家姑娘。”

徐殊意在看到崔澜的时候便知道此人大概惹不得，宋璟若真为了一只簪子和御史台闹不愉快实在是得不偿失。

她笑了笑：“确实，这簪子还是姑娘买吧，姑娘秀色天成，珍珠更衬。”

崔澜急得红了脸，他那刁蛮任性的未婚妻他说不得，另一边三殿下宋璟也惹不得，他父亲是御史，他可不是。

陈可兰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阿澜，付钱吧。”

崔澜只能接着道歉：“你喜欢别的吗？我赔给你，是我们抢了你的簪子。”

徐殊意兴致缺缺：“不用了，崔公子还不快追上？”

崔澜只能点点头，付了钱还不忘同宋璟道别。

宋璟：“走吧，府上的簪子多了，回去挑一个就是。”

徐殊意很快平复心情，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又朝着人群跑去。

宋璟：“她是不是没听懂？”

曹卬笑得开心，他家殿下难得今日有点人气了：“殿下，看看去。”

人群聚集喊叫地热闹，徐殊意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还不忘拉了一把后面的宋璟。

宋璟到这时已经十分后悔来这个什么灯会了，应该刚刚同崔澜一起走，他想。

不过很快他就默默收回了刚刚的话，崔澜正陪着陈可兰站在前头，陈可兰指着一个兔子灯笼：“我要那个。”

站在灯笼旁的小二机灵着呢，迅速说：“兔子灯笼的谜题是：销声匿迹。”

陈可兰忍不住晃崔澜的胳膊：“快点啊！”

徐殊意的眼睛转了转：“我知道，千山鸟飞绝。”

小二：“恭喜这位公子！”说罢取下兔子灯笼送到她的手里，徐殊意故意不去看陈可兰气恼的目光，而是略带得意地看向宋璟。

徐殊意：“殿下，您看这灯笼多好看。”

宋璟：“拿到了喜欢的就走吧。”

徐殊意忙道：“不是最喜欢的，您看最高处那个，山水画多好看。”

宋璟也同她一样抬头，山河壮阔的一副画被画在灯笼上，笔触细腻，确实是精品。

小二又陆陆续续地送出去不少灯笼，眼看着只剩下最高处的那只，重头戏要来了。

小二：“咱们最后这个灯笼，是找行家画的，颇费功夫，谜题是几句诗。”

小二：“孤云独鸟川光暮。”

宋璟微微蹙眉，看徐殊意的反应，她显然是没听过，再想怎么接。

另一边陈可兰把崔澜摇得烦了，他张张嘴又闭上，侧过头看宋璟的反应。

徐殊意求助似的看向宋璟，他接收到了目光，压低声音靠近她的耳朵，闻到一股香气，大概是那朵假花吧，他想。

“万井千山海色秋。”

徐殊意：“万井千山海色秋！”

小二笑着宣布：“再一次恭喜这位公子！”

徐殊意乐呵呵地接过灯笼，低声讲：“谢谢！”

真心实意，比以往哪一次的谢过殿下听起来都要顺耳，宋璟感觉十分舒心。

陈可兰本就看徐殊意不顺眼，这一下顺带着看崔澜也不顺眼起来，俞都里久负盛名的大才子，今日倒是在一个小太监身上载了跟头。

陈可兰越想越气，她“哼”一声一跺脚，绕开人自顾自地又一次走了。

徐殊意注意到傻站着的崔澜，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不知道陈可兰为何对自己有敌意，但崔澜也算得上救了自己一次，现在反而让他同未来夫人的关系僵了些。

她略带着些愧疚地把那只不太贵的假花送到崔澜手上：“新年礼物，祝你今天开心！”

崔澜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时候收到礼物，有些惊讶：“谢谢，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殊意，是三殿下府上的。”

崔澜点点头，手指仔细摩挲着花杆。

宋璟却已经迈开腿同众人一道散去了，徐殊意只能对崔澜摆摆手说一句走了，便去追她的主子。

孤云独鸟川光暮，万井千山海色秋。

——李嘉祐 《同皇甫冉登重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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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