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烦恼。
比如程晚,拿着一盒子的银票和大包小包的补品,正坐在程克家中。
对于程虎的死,始终是她迈不过去的坎,如今也只能肩负起照顾程虎一家子的责任。
程克自然是百般推拒,他自是仰慕父亲的,从小便从父亲寄回来的家书中,知道各种用弓箭的技巧,战场上杀敌的策略,还有程将军的风采,以及程虎对程将军的敬佩之情,还有对程克未来的期许。
所以程虎在被程将军选入特别营的时候,便把自己的姓也改了,改姓程。
子随父,所以程克小时候,也改了姓程。
因为这事,险些被族中长辈打断了腿,程虎不要祖先之姓也就罢了,怎生的孙辈也如此,真是家门不幸。
但程克的性子还是随了程虎。
当然,程克对父亲的死是难过的,但更多的是遗憾。
程克从三岁起就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虽然母亲每日都在耳边念叨从军的父亲如何如何,但在开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程克都以为母亲是为了怕自己被别人欺负,才凭空捏造了一个从军的父亲。
直到有一天,程虎随着程大将军凯旋而归,他不仅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还将他当时的飒爽英姿一记就是一辈子,并且立誓,今后也定要从军。
但事不如人意,自从程大将军出事,跟随他的大小将领都被殃及,三代不得从军从政。
无奈之下,只能用这次的游行,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
程晚知道程克的身世之后,内心更是说不出的苦楚,程虎三代人都算折在自己家了,这些钱财远不足以弥补。
倘若真要弥补,怕是只能给程大将军洗白了,自然其他人便也不会受这等殃及之事,白白遭了难。
程克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知道的事情,自从见到程晚之后,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总有一种只要跟着她,就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成就一番大事业。
“程克,先皇后的事情如此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克:“先皇后和太傅的事情可不算机密。只不过,当今陛下非常忌讳此事,大家也就绝口不提,全然当作不知道。”
程晚:“既如此,还重用太傅,让他做太子老师,岂不是日日把情敌摆在眼前。”
程克:“哎,死者已矣,况且,太傅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倘若之前是为了显示陛下的大度,现在就只有利益捆绑了吧。”
程克:“程姑娘,重要的可不是他们的私情,而是因着背后的阴谋。”
程克右手半遮着嘴,声音也陡然降低:“如今细想,这太傅怕早就和部落族搭上了。”
大阖初年,三月,距离明嘉大婚还有三日,此时正值民间的春日庙会。
每家每户都在准备祭祖、祭神。
街上的小摊和临街的店铺都挂上了寓意吉祥的神仙剪纸和灯笼,整个都城都被喜庆的红色笼罩。
明嘉自从前几日和袁善行去都城逛了一圈之后,不仅对酩香楼的菜品念念不忘,更是向往外面自由的空气。
她连续三天都在教习嬷嬷的教导下学习大婚礼仪,日日要去试那婚服,还要亲手做大婚女红,日子过的枯燥又烦闷。
“雨眠,你去打听打听,袁大人最近怎么都不来上课了?”
雨眠最近也是忙的团团转,不仅要清点部落族送来的大婚陪嫁和皇家赠礼,还要配合礼部,核对大婚流程,以及一应用具。
而这也让她对都城的各路信息都非常的清楚。
“嘉姑娘,袁大人毕竟是外臣,哪里能日日来见您。”雨眠并没有将袁善行私自带明嘉出去受到责罚的事情告诉她,徒增心绪。
明嘉叹了口气:“雨眠,都城真的好繁华,不仅有好看的话本子,还有好多部落吃不到的美食。”
明嘉:“你以前和我说的胸口碎大石,喷火,杂技,猴戏,亲眼一见,更加的深刻。可惜以后都看不到了……”
雨眠本就是中原人,宫门一入深似海,但她会尽所能让明嘉过的自由快乐。
即便如此,明嘉这两天的兴致愈发的低了。
距离大婚还有三日。恰逢庙会当日,祈神游行则是本次的庙会的重头戏。
街上更是堵的水泄不通,每家每户都在家门口等待游行的到来。
明嘉也不例外。
部落地广人稀,从没如此热闹过,低落的心绪受到了热闹氛围的感染,好奇又期待。
可碍于身份,只能在门口粗粗的看一眼,仅此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袁善行。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他真切的向着自己走来。
“嘉姑娘,今日是庙会游神,下官得了陛下口谕,带您出去逛逛。”
明嘉喜出望外:“袁大人稍待,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门中窥景,终究只能看到一隅,都城就像是在黑夜中最亮的一颗星,座落在大阖的中部。
人群熙攘,偶有扮作小神仙的人穿行而过,会随机百姓一个锦囊袋子,里面或是钱财,或是卦象,或是商户的招待手信,又或是一句简短的祝福。
明嘉也拿到了一个,她并未来的及看,而是被前方的热闹吸引。
小摊贩的手中端着一个木盒,盒中装着一只玉镯子,正在大声的吆喝:“今天的彩头是一只玉镯子,这玉镯可是北方陈记出品,只要将这十只弩箭全部射中靶心,便可获得,可有人一试?”
商人的眼光最是敏锐,一眼就看到了跃跃欲试的明嘉:“小娘子,可上前一试?”
既被点名,明嘉也不推脱,拿起弓弩,在手上样了样,又拉弓试了试手感,眉头微蹙。
下一刻,便拿起了手边的一只弩箭,上弓,瞄准,发射,一气呵成,正中靶心。
接连射了五只出去之后,摊贩脸上有些许难看:“小娘子好生厉害。”
明嘉:“这弩有点门道,可惜,碰到我了。”
说罢,又举弓瞄准,又是正中靶心。一只玉镯稳稳拿下。
袁善行付钱给摊贩的时候还遭到了调侃:“您夫人这般厉害,想必您也并非俗人,不然这惧内的名号早就传遍都城了。”
袁善行微微一愣,还没来的及解释,就被明嘉唤到另一处了。
如果刚刚算是考验武力,那这就是纯考验脑力。
此生不为草莽?打一诗?
“袁大人,我想要那个花篮。”明嘉知道袁善行肯定擅长此类,便故作哀求相,眼巴巴的望着他。
袁善行:“我辈岂是蓬蒿人。”
摊贩继续出题:“河边飘绿叶。”
袁善行:“万条垂下绿丝绦。”
摊贩:“五颜六色。”
袁善行:“万紫千红总是春。”
明嘉在一旁连连拍手叫好,直到摊贩再也想不出题,只好将彩头给了明嘉。
一路逛,一路玩,明嘉手上拎着那个用鲜花编制而成的小篮子里面装满了战利品,小篮子大有承受不住的意思,即将变形。
两人行至虹桥,这虹桥横跨城中的一条主河,跨度极大,桥上有亲昵的夫妻,有互相爱慕但仍旧含蓄的有情人,有手挽手的好姐妹,还有吟诗赏月的公子哥。
这些人似乎在等着什么。
“桥上怎么这么多人?”
明嘉一边问着,一边和袁善行也上了桥。
袁善行:“此乃虹桥,虹桥的西面有一空地,若遇上重大节日,会有盛大的烟火大会。”
明嘉:“听说中原的烟火五颜六色,如漫天花雨,还有好看的花样。若能一见,此生无憾。”
袁善行:“烟花转瞬即逝,嘉姑娘,可想看些不一样的?”
明嘉犹豫了片刻,因为她不仅想看烟火,对袁善行口中不一样的东西也很感兴趣。
袁善行看穿了她:“看得到烟火,那地方离此处不远。”
是一座湖心亭,这湖心亭还是前朝公主打造的一处胜地。亭子高于湖面三尺,沿亭子周围至岸上则是一方斜桥,桥面上铺了五彩的地砖,斜桥的两边,乃至扶手上,被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花瓣覆在上面。
俨然是一座花桥。
而湖心亭则更加的华丽。
湖心亭的表面,覆了一层碧玉,在湖面上,与湖水的光泽争相辉映。
亭子的正面以珍珠为帘,其他三面则垂以轻纱,亭檐上挂着一枚风铃,风动铃响。
明嘉:“这也太奢侈了!”
袁善行:“前朝奢靡成性,不问百姓疾苦,新朝建立,此处到成了示警之地,虽然华丽,却鲜少有人来。”
“是荆棘花!”明嘉被亭中石桌上的红色木匣吸引了注意力。
荆棘花,盛开在荒漠之地,还在部落以西的人迹罕至之地。在大漠中,如果有荆棘花,不仅能指明方向,而且还能提供些许水分。
是荒漠的希望之花。
袁善行:“这是永生花,不枯,不朽,愿嘉姑娘也能常怀希望。”
明嘉:“谢谢袁大人,我很喜欢。”
与此同时,夜空中的寂静被五彩的烟花炸开。
明嘉怀中抱着木匣,绚丽的烟花落在明嘉的眼中,星星点点。
袁善行的目光不自觉的停在她的脸上,心脏突然收缩,喉头发紧,眼前忽闪忽闪的姑娘刻入了他的心里。
烟花结束的那一刻,庙会也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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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讼师大会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