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虎自从来了江南之后,除了每日的训练打桩之外,便是日日在春来镇闲逛,又或者和当地的百姓聊上那么几句,又或者就是给福宝寻些好玩的东西。
所以他无意间知晓了程晚的驿站,无意间知道了又会有人来继续追杀她,只为了拿回虎符。
程晚每日都很忙,根本无暇顾及程虎。
可是程虎近几日却很关注程晚每日的日程,每日都会问问管家程晚的去向。
程晚在红泥小筑喝花酒,他就在房顶上看星星,程晚在红泥小筑唱歌跳舞,他也在房顶上唱歌跳舞。
他此行的唯一任务便是保护好她。
撇开她有虎符不说,更重要的是她是程将军的女儿,她身上有所有将士的希望。
所以,在程晚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能挺身而出,这次也不例外。
黑衣人从黑夜中破空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入,看人数有近二十人。
程虎遍也提着刀从黑衣人身后出现,连斩五人。
程晚依旧凭着她的擒拿术,再加上她的经验,连续躲过多个杀招。
这次来人很多,比以往更加的势在必得。
顾珩寻了个小摊,把外袍一脱,露出里面黑色的底衣,便躲在此处,争取不给程晚添麻烦。
程晚今夜饮了酒,胆量比平时更甚,她夺过趴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刀,将擒拿手势变成刀势,也能打趴几个黑衣人。
只可惜,伤口太浅,只能麻痹敌人些许时间。
这些被打趴下的黑衣人似乎不知疼痛,倒下复又站起,如此两三个循环,饶是程虎也招架不住。
顾珩见状不妙,便偷偷溜回府去搬救兵了。
他一身黑衣,隐于黑夜,竟还真无人发现。
程晚和程虎被逐渐围到了一起,两人早已力竭,倘若继续两拨攻势,怕是连刀都要拿不起来了,只能眼巴巴的成为砧板上的肉了。
“姑娘,一会我冲出个口子,你先跑,我随后跟上。”程虎背靠着程晚小声道。
“好。”
可是,当程晚冲出去的时候,只听的后面一声重重的的咳血,在黑夜中如雷贯耳。
程晚奔跑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紧了紧手中的刀,猛的一回头,便看到程虎死死的抵住五六位黑衣人的兵刃,右手持刀,一刀封喉。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程虎看到其他黑衣人朝程晚追去,一个飞身朝那些人扑去。
程晚这才看清,程虎的身上到处都是到窟窿,鲜血顺着窟窿留下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有的刀还没来得及拔下来,仍旧插在身上,随着身体的晃动更加的撕裂。
是啊,程虎是弓箭手,近战本就薄弱,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围攻的情况下,还能保两人逃出生天。
程虎一边吐血,一遍继续用身体抵住那些人,一刀封喉。
但人实在太多了,还是有人穿过程虎冲向了程晚。
程晚像疯了一般,拿起刀便砍,盯着脖子和心脏砍。
手臂和背上都被砍了几刀,她仿佛也不知疼痛般,继续耗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刀刃。
人不要命起来,神仙都怕。
程虎和程晚都是如此。
程晚背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手臂上的伤口有血顺着指尖滴落。
她眼神僵直,步子沉重,嘴角有鲜血渗出,脑袋发晕,右手仍然握着刀,缓慢的向程虎走去。
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耗尽了全部力气的她,直直的跪在了程虎身旁,合上了他的眼睛。
等顾珩带人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晕过去的程晚和早已没了气息的程虎。
外伤尚能止血,可内伤寻遍了全镇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
顾瑶前些日子去了春城,本想凭着她曾对府尹夫人的救命之恩,获得春城衙门的帮助。
可一连数日过去,不仅没有等到府尹衙门的帮助,县令更是躲在家中不问世事。
程晚在持续的昏迷中,一直若有似无的听见一道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声音的源头在黑暗中拿着一盏灯笼,灯光很微弱。
那人逐渐走近,程晚才看清,这位正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你为何在此?”程晚环视一周,周遭都是无尽的黑暗。
偏她掌一盏灯,不知往何处一靠,便如此仰视着程晚。
“这是我们的心境。”
她举灯照了照她所靠之物,正是那一棵参天大树,树下仍旧有一汪水,这水能穿透时间,看未来之事。
可是,当初程晚初来之时,这地方本是一黑一白,如今竟然全黑了。
“怎么变成了这样?”程晚也抹黑寻了个地与她并排坐着。
“我原以为待你事情成功之前,会被一直困在此处,可是后来,这个地方越来越黑,我摔进了那一汪水中……”
“再醒来,便到了你所处的时代。”
程晚哗然:“既然我们今天碰到了,是不是可以换回来了。”
程晚没等她回答,便一脚踏入那汪水中,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好像受了重伤。”
程晚抬眸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我想见见我爸妈。”
那女子依旧手拂过那汪水,画面便接踵而至。
“你的父母寻了一老道去家里除害,说我空有其表,灵魂不正。”
“问他破解之法,只说无解,虽灵魂不正,可却早已和躯体融为一体。一伤俱伤,一荣俱荣……”
程晚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和父母团聚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显得非常诡异。
她对女子问道:“你也受伤了?”
“嗯,突然高烧不止……”
“一荣俱荣,一伤俱伤……”程晚不断的重复着她的话。
突然朝她声嘶力竭的吼道:“这都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将我拉进这奇怪的阵法,我现在已经是合伙人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是你的错!都是你!”
“对不起,是我的错。”
程晚冷哼一声:“又能怪你什么呢,要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
“既然上天给了我们再生的机会,便要好好把握。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父母,也请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程晚看着她懵懂无知的样子,活下去,要如何活下去……
互换了身份,互换了生活,还以为一年之后查清真相,便能回归各自的身体,全都是空欢喜。
“程晚!程晚!”程晚这次是被苏暮唤醒的。
她用力的睁开眼,看到苏暮握着她的手坐在床前,满脸着急,可自己却浑身动弹不得。
顾瑶长叹一口气,在一旁道:“醒了就好,便还能治。”
程晚的身上的穴位被扎满了银针,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倘若今夜程晚没有醒来,便再无苏醒之日。
程晚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暮知程晚要问什么,便一一为她解答。
程晚整整昏迷了十天,就在顾珩他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顾瑶和苏暮来了。
他们在路上碰见了顾府的人,知程晚重伤,便快马加鞭先行到了春来镇。
十日之前,皇帝病危的消息传出,太子假借护卫之名,调遣了都城的护城营的将士们进宫,欲行不轨之事。
第二日,皇帝病重卧床不起,眼神溃散,可传位之诏书迟迟未下,虽说是太子,但没有传位诏书,但依旧名不正言不顺。
若想朝中之人诚服于太子,便只能用强硬手段。
离太子登大宝只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他也不想等,直接在第二日晚上起兵反了。
皇宫之内一片厮杀之声,正在此时,安王殿下带兵直奔皇城。
手持虎符,一声令下:“虎符在此,尔等皆当听令!”
“未放兵刃者,立斩!”
“都给我杀了,区区一块破铜烂铁罢了,也值得你们如此?”太子早就没了耐心,眼看一朝事成,自己便是九五至尊,怎会停下来。
“太子当真如此心急?”
皇帝的声音随着寝宫的大门打开,传遍所有人。
“怎么……”太子看到了皇帝身边的谢衣,又看到拿着虎符的安王。
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在苏暮的掌控之中,逼着他反,也是他一手做局。
经此一夜,都城才彻底安定。
一项谋反之罪便可让太子身首异处,更何况,安王还从部落将领的营帐中搜出了太傅与部落族私通的信件,致使我朝军队大败。
不过荣王在前线愈战愈勇,将部落族赶到了冰河以北,近几年怕是都不敢来犯了。
而后,安王幕僚许茫带着江南的消息回了都城,与安王汇合,并将江南雪灾之事尽数报圣上,才有了苏暮和景云、谢衣三人南下运送赈灾物品一事。
顾瑶从春城出来之时便碰到了这一行人,又听说了程晚受伤的消息,便留下景云和谢衣两人去各处镇上走上一遭,苏暮和顾瑶先行回了春来镇。
程晚一直盯着苏暮,手紧紧的拽着他,听他讲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也不曾挪过眼。
苏暮见她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竟然无措起来:“怎么了?”
“苏大人,未曾婚配?”
“自是未曾。”
“那,可否与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