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讼师。”
莫从匆匆跟上程晚的脚步。
程晚想着案件完美解决,速速回讼师所,等苏暮的消息,却被莫从烦扰上了。
“莫讼师。”程晚躬身回礼。
莫从支支吾吾,看了看叶东篱和百里丰。
程晚会意:“你们先行,我随后便跟上。”
程晚第一次见莫从的时候,便觉此人深不可测,但却从未感觉到任何敌意,原以为是他藏的太深。
现下两人在闲聊中,程晚深刻的觉得,他就是这般的云淡风轻,超脱世外。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讼师,你今天能赢,我是高兴的。”
程晚心中不明:“第一次听说对家赢了还开心的。”
“听说你要参加年底的讼师大会?”
“嗯。”
“为了名利?”
“当然。追名逐利本就是人的天性。”程晚言之凿凿,语气中却带了点不屑的味道。
莫从低眉一笑置之。
“程讼师,当年我刚成为讼师之时,也如你一般意气风发。还有人夸我天生便是为此而生。”莫从自嘲道。
“你在坊间可是传说般的存在,我原以为是个糟老头子,想不到如此年轻。”
“我当初只想快点出人头地,好回报栽培我之人……”莫从欲言又止,转而看见程晚,眼中充满希望:“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便相信你,不会被世俗迷了眼睛。”
程晚不明白,莫从的自来熟从何而来,好像很了解她一般。
“讼师大会,利益牵扯甚多,你须得事事小心,且莫大意。”莫从似乎很不放心,继续言明:“且说正气浩然联盟,虽然我还挂着虚职,不过实权早已在秦钦手中,我不过是傀儡罢了。秦钦此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必要慎之又慎。”
程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愤然不平的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与懊悔。
两人虽然步履缓慢,但也很快到了明镜讼师所,程晚本想请莫从进去坐坐,再进一步聊聊正气浩然联盟。
可还未等程晚邀请,莫从便先一步辞别了程晚,似乎是在怕什么。
今日的讼师所异常热闹。
所有的讼师齐聚一堂,都在等程晚的到来。
他们早早就收到了程晚不战而胜的消息,特地放下手中的事物来祝贺。
而唯独不见江雪。
程晚只当她是被事情缠住了,便无甚在意。
“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下就等苏暮了。”荣王悠哉的后院中饮茶。
“我的茶叶!”百里丰气愤的拿着只剩下半包的茶叶,跑来后院紧紧盯着荣王。
荣王权当看不见,还打起了哈哈:“茶本来就是用来喝的嘛,大不了本王赔你便是。”
“这茶可是我的姐姐从西南之地采摘,独此一份……”百里丰突然演了起来。
程晚实在看不下去,便直接替百里丰说道:“荣王殿下,他看中了你的扇子。”
“嘿,那不早说。尽管拿去,放在我这着实暴殄天物,我只拿来扇风来了。”
百里丰乐呵呵的接过了那扇子。
这扇子,以象牙制成的扇骨,金丝绢布制成的扇面,扇面上的山水画程晚自是不了解,可那题字却是出自王羲之之手。
倘若放在现代,程晚心中还要咯噔一下,怀疑是否真品。
但是在这个时代,真品无疑,价值可观。
可放眼大阖,扇子早已不兴,也就这么些个饱读诗书,家境殷实的人才会收藏这些。
时间已过午时,程晚迟迟不见苏暮,也未曾见到谢衣。
苏暮和程晚同时出门,只是程晚去了大理寺,苏暮则进宫面圣。
他们本意是兵分两路,倘若程晚堂审不顺,也有苏暮面圣兜底,事情总能解决。
现下,还未见到苏暮,再加之大理寺碰见的内侍,想来是皇帝陛下先等大理寺的结果,再召见的苏暮。
本来两人也没打算告到御前,只是昨夜子时后,太子侧妃的小侍女送来了商会暗帐,并附言:唯望荣王保周家一命。
太子见事败露,大概是想断臂求生。
“昨天那个小侍女……还好吧?”程晚有些担心。
荣王的笑容突然凝滞:“昨夜我也有此担心,派人跟着,可终究还是没赶上,等我们到的时候,只见莫从和一群人打斗,那小侍女没保下来……”
人命如草芥。
“……那……”
“你放心,皇嫂还活着。”荣王见程晚忧心,还吞了后半句话。
东宫昨日夜里传来女子哭喊,太子侧妃周莹于今日早上告病未行请安事宜,皇后忧其身体,派御医察看,御医只回性命无虞,其他却避而不谈。
于此,皇后已然明了,却束手无策。
程晚看着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眼睛生疼。如今办案还真得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丢掉了命,又或者连累了别人的命。
而苏暮,虽深受皇帝喜爱,又时常委以重任,可如今也不得不在大殿之前,一跪便是一上午。
直至未时后,皇宫内院大总管才匆匆传来圣上口谕。
“宣苏暮觐见!”
“罪臣苏暮,叩见陛下。”
“哦?何罪之有?”大阖皇帝不怒自威,眼眸微垂,手中还把玩着一对文玩,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暮。
“罪臣违抗圣命,擅自出府,是为一罪。未能平息民间恩怨,是为二罪。擅自与安王结交,是为三罪……”
“你自小便出类拔萃,独立清醒,你最近行事,屡屡出格,望你约束自身,谨言慎行。”皇帝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
“臣知罪。”苏暮伏首,继续叩拜。
“都查清楚了?”
“回陛下,都已查清。”苏暮从袖子中抽出一本微厚的奏章,交由大总管呈交圣上。
皇帝翻开奏章,随着阅读的深入,眉宇之间略有动怒之意,气息也随着情绪开始起伏。
“这帮人,给了他们权利,用来剥削百姓。”皇帝重重的将奏章扔在桌上,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传朕旨意,太子侧妃周莹德行有亏,恶绩昭著,蛊惑太子,念其育有皇室长孙,留其一命,常居西宫。”
“花商商会会长周客一家,在其位,未谋其职,敛财暴行,贿赂朝廷命官,不日问斩。”
苏暮听了半天,皇帝似乎并未有处理太子之意,便继续上疏:“陛下,臣有一言。”
皇帝自然知道他的后话,面上以露不悦,本想借此威慑:“苏大人,还有何事?”
“臣惶恐,但此案乃太子殿下主导,念周家一家思过悔过,愿散尽家财,以资贫民,恳请陛下,以宽容之心,留周家一命。”
皇帝并未言语,目露精光,盯着苏暮。
换了常人,想必早就双腿哆嗦,跪地求皇帝饶命了,而苏暮却带着坚定的眼神和皇帝对视。
“陛下,臣自小常伴您膝下,深知您爱民之心。您也常常教导我们明君之道,兼听则明。”
苏暮缓缓从另一袖中拿出一卷册,事实未明之前,他本不想呈上,以扰圣听,可是如今皇帝的态度却让苏暮不得不下些猛药。
“陛下容禀,微臣在福安码头发现一账册,此间记载了多次向部落族采买矿石的账目流通,而银钱正是由此前专管福安码头的薛家支出。”
“薛家和东宫的关系世人皆知,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后,事情暴露之后,才变了运输方式,由水路改为陆路,这才出现了镖车杀人案。”
紧接着,苏暮又从袖袋中拿出一方手帕,手帕中俨然包裹着一块小矿石。
这矿石乃部落族独有,可造火石,铸火器,因而导致部落族拥矿自重,久不臣服于大阖。
皇帝看着那卷轴,双手微微颤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并未直接做出处置,便让苏暮退下了。
苏暮出宫门的时候,太阳西斜,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忙离开。
程晚想必等急了。
并未在讼师所见到程晚,听所中的人说她已经回了飞竹院。
苏暮到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幅景象:飞竹院中,绿荫下,程晚正躺在摇椅上看太阳缓缓西落,夕阳的霞光映衬她整个人红扑扑的。
苑中水缸的荷花花苞有冲开之意。
夏天到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人在身旁。
“你回来了。”程晚看到苏暮平安的站在眼前,开心不由自主的溢到脸上。
“看样子,皇帝并没有为难你。”
“嗯,只不过就是连降两级罢了。”
“没事!有我!”程晚这话也未经大脑,以现在两人的关系,说出来到十分尴尬。
显得程晚像个渣女。
“大人!”
谢衣朝着苏暮飞奔而来,手中还拿着盆,一看就是告状的。
“大人!出大事了!荣王殿下要把厨房给点了呀!”
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斑斓的云霞在天空中描绘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程晚最终长舒了一口气。
事情终于全都告一段落,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却在缓慢接近。
翌日,太子妃被永禁冷宫,周氏一族被流放,太子禁足东宫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天南海北。
镖局因涉案不深,逃过一劫,但因无力补偿李氏一家,也只能宣告解散。
程晚本想顺着线索继续调查下去,奈何因自己在都城声名大振,前来找她咨询律法事宜的人络绎不绝,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正当几人为此愁困之时,百里丰收到了急信,他的父亲,百里家家主百里极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