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语言:“我有一位朋友,名唤陈氏,因为鉴花大会临近,她将自己的房屋出租给了一位部落族的花商,谁料才住了半月不到,这花商将她的屋子构造全都敲掉了重新布局,还专门给花搭了一间暖屋。”
吴氏喝了一口茶,忿忿不平:“那陈氏见如此景象,便将那花商赶了出去,谁知那花商气不过,竟然一纸诉状告到了都城衙门。”
“最后怎么判的?”程晚嘴里塞的满满的早餐,含糊不清的问着。
“最后还是判花商继续住在那陈氏的房子里,租房到期恢复原状即可。”
“那房子有何特别之处?陈氏为何一定要收回?”
“这个不清楚,可是她是房子的主人,她有权利收回自己的房子的呀。”吴氏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有自信。
“不如您先带我去看看。”
程晚回屋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便随那吴氏一同去了西街年丰巷。
这年丰巷是西街百姓聚居之地,多烟火气。百姓们晨起晨练,日落乘凉,家家户户还时不时的窜门交换吃食,其乐融融。
唯一的弊端便是,这里的百姓大都知根知底,碰见外人住进去,虽然也不会有排外心理,但还是会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这磨合期大家相安无事便也作罢,倘若发生了一点小事情,这里的百姓便会一致对外。
陈氏所租的房子便是这其中的一家,而且有其特殊性,租户是一位部落族的花商,而大阖和部落之前连年征战,近两年才稍稍安稳,普通百姓自是对部落族人避之不及。
程晚本想来这里查看被改造的屋子,顺便找陈氏了解情况,可是刚进年丰巷,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年丰巷中,以部落族人和年丰巷百姓形成两个群体,打得不可开交,嘴里还骂骂咧咧,中间还参杂了一些穿着官服的巡卫在无力的劝架,里面甚至还有一位熟悉的身影——谢衣。
程晚不便打扰他们,便让吴氏带着自己去了那家被改造的房屋,实地勘验。
这屋子有一个前院,前院本有一个灶台,但是那灶台原本的高度却被削去了一半,并用泥土填充,栽满了还未还花的各色鲜花,在灶台的四周以四根木棍固定,支起了黑布棚子,许是为了推迟花期。
屋子的内里是一间客堂和两间卧室。卧室看起来倒是未曾动过,可是一间里面堆了满满的杂物,另外一间则窗明几净。
这客堂却是被改造的最为离谱的。客堂的一应家具都被搬在了一旁,独留中间一块地,地上摆放着一堆看起来长势很慢的花草,一束阳光顺着屋顶被揭开的瓦倾泻而下,想来这便是人造温室了,为了加速开花。
这花商倒是想的周到,将花照顾的妥妥帖帖,可是这屋子就倒霉了。
客堂的改动倒是可以很快恢复,可是那灶房,倘若要恢复原状更是不小的工程。
程晚粗略转了一圈,便想出去找那陈氏了解一些更细致的情况,谁知刚出门,身上就被砸了一颗臭鸡蛋。
“谁啊!”程晚一脸懵,在人群中寻找罪魁祸首,看到了苏暮的正前方拎着一篮子鸡蛋的妇人,又看了看斜着身子歪着头的苏暮。
苏暮一脸无辜的看着程晚,他在躲鸡蛋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可怜程晚生生挨了一记。
苏暮见巡卫劝架无效,便抽出佩刀,直接架在了一位百姓肩上:“住手!倘若再动一下,便人头落地!”
打架的双方见此情景,纷纷住手,站成两排,但嘴里仍然在骂骂咧咧。程晚见此情景也是一言不敢发,只能愣愣的待在原地,手机械的擦着身上的蛋液。
谢衣站在双方中间,成了良方的和事佬。
苏暮收刀后打勤献趣的跑道程晚跟前,一脸抱歉:“你没事吧?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了解一件案件。”
“陈氏?”
“嗯。现在看来,争议很大。”
程晚领着苏暮再次看了一圈那被改造的屋子,随后苏暮让人将那陈氏和花商菲达可带过来,核实了身份,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了判书。大致过程和吴氏所讲来去不多。
但两方起争议的爆发点是因为那花商菲达可拿着判书带着都城衙门的人和刑部执行衙门的人一同来看房子,还将陈氏赶了出去,让她继续履行双方的租约。
“陈家的,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程晚姑娘,她现在是讼师,可厉害了,我那事就是她忙前忙后在帮我……”吴氏将程晚大肆介绍了一番,让程晚都有些许不好意思。
“程讼师!您可要帮帮我,这天底下哪有租户将房子主人赶出去的道理!当初我念在她是外族人,一个人背着这么多的花来都城不容易,大家也知道,诺大的都城,谁愿意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一位部落族人啊!”
“呵!讼师有什么了不起,我有这判书,你们就奈何不了我!”这部落族人的额角画着一纹身,讲着一口蹩脚的都城话,还带着一些部落族的口音在其中,令人听的甚是难受。
程晚并不受众人的情绪影响,问那陈氏:“倘若您需要我诉讼,我们需先签订一份合同。合同的内容大致就是我们双方需要履行的义务,以及违约之后的责任,当然还包括如何收费。”
“程讼师,事情还没办成呢,就先收费吗?”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起哄道。
“行业规定,先签合同在办事。这样双方都有保证。”程晚并没有正面回答。
她了解过现今的讼师行业,可以说算是坐地起价,没有一套正规的手续,也没有收费标准,过于混乱。程晚为了规避风险,自然是不会参照他们的做法,而是要形成一整套自己的规则。
苏暮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便准备邀程晚一同回去,谁料程晚正和谢衣在窃窃私语。
“谢大人,您啥时候有时间去飞竹苑喝茶?”程晚不怀好意的笑着。
谢衣一边感受着程晚的笑里藏刀,抬头又看到自家大人对自己凌厉又疑惑的眼神,诚惶诚恐的问道:“程讼师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
“今天下午,飞竹苑见!”程晚挑了个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千万别让你家大人知道!”
此话一出,谢衣更加害怕了。
“你在等我?”程晚注意到了苏暮的目光。
“我等谢衣,回刑部。”
程晚回去小憩了一会,又手写了两份合同,煮了一壶茶,静等谢衣到来。
临近傍晚,谢衣才姗姗来迟,一起来的还有苏暮。
“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带了食材。”苏暮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食材,解释自己的来意。
程晚一言不发的盯着谢衣,谢衣只能假装看不见,一脸心虚。
趁着苏暮整理食材的空隙,程晚将谢衣唤过来:“谢大人,我听闻你是都城百事通。你可否知道着都城之中谁是做借钱生意的?”
“程讼师,这事情你可不能做。”
“这不是找人做吗。”
“您还缺钱吗?”
“不缺,所以为了赚更多的钱,要让手上这些钱灵活利用才行。”
谢衣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告诉了程晚城北有一位赌坊的王老板,专门做这个生意,明日可以介绍介绍他们认识。
顾瑶回来之时,饭菜都以做好,当然和顾遥一起回来的还有户部侍郎景云景大人。
“少见啊,苏大厨竟然有这等兴致。”景云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调侃道。
“便宜你了。”
“景大人!我家还有一间屋子,您干脆住这得了。”程晚也不依不挠的嘲笑道。
“那……我明天就搬过来!”
“景云,以前也没发现你脸皮还挺厚的。”
景云看着这满桌子的菜用眼神示意苏暮:“彼此彼此!”
翌日,程晚会见了赌坊的王老板,两人约定了分红和其他事宜,程晚便拿着合同去寻那陈氏。
“陈氏,您看这个合同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名。”
这陈氏仔细的看了那合同,还向程晚询问了一些合同的细节。
程晚在等待的期间仔细打量了一番陈氏,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从言行和见识来说,绝不是普通的农户可以相比的。
“方便问一下,那屋子可有特别之处?让你一定要收回来?”
“那屋子是我们一家子一开始住的地方,其实他改了其他地方,还原便是,本来我也不在意,可是,他竟然把灶房也拆了!”
陈氏越说越激动:“那灶房是我儿子亲手给我设计的!他知我喜欢花,便在灶台上特地辟出了一块无烟区,让我边做饭边赏花。还给我编了很多的小箩筐,给我放置油盐……后来我儿子遇见了他的伯乐,便一直在外奔波,我想他之时便会去看看。谁知道那菲达可竟然连灶房都不放过!”
“那您和我说一下您的诉求。”
“我只想让他赶紧搬出去,剩余的租金便当是他的补偿。”
“不需要他还原吗?”
“他还原不了,这是我儿子专门为我设计的,图纸……我也没有……我只希望他不要再破坏下去。”
“我知道了,您放宽心,近期您就在家好好休息,倘若您一直去闹的话,会被刑部的大人带回去的,与您不利。”
“谢谢,谢谢程讼师。”
一天后,程晚便将诉状递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受理速度也快,直接定于三日后堂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