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庶王 第5章 克定厥家

午膳过后，昭华阁的侧房内，少年躺在椅子上，一旁的内侍正在煎茶。

“此次冠礼在文德殿举行，又破例让各家五品以上未出阁的小娘子入内观礼，这是要让郡王娶妃了吗？”

“是啊…”少年伸手拨动着案上悬挂的香炉，“看来阿姊说的没错，这婚冠，果然是一起。”

聊着没多久，便听得门口有人轻喊，“德妃娘子。”

少年听到声音于是坐起，“母亲，阿姊走了吗？”

德妃入内点头，并挥手遣退了左右宫人，“没有旨意，她不能留在宫内。”

“这闷死人的地方，不留也好，改日我多去驸马都尉宅看看阿姊。”

德妃拉着少年坐下，凝神看着她，“你的婚事…”

“母亲无需担心，儿自有应对之法。”她回道。

“你还记得，你舅舅有个与你同岁的女儿吗？”德妃问道。

“表妹？”少年转着眼眸，“怎会不记得，出阁之时，藩邸尚未建好，我在舅舅家呆了一年，与她一同读书，这么多年不见，她应该长成大姑娘了吧，母亲为何提起？”

“当初是你的降生才挽救了你舅舅一家的性命，如今你有难…”德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少年旋即皱下眉头，“母亲是…想让我迎娶表妹？”

“昔日你舅母在怀她时入了狱，她的命，也算是你救的，且我听说，她对你是有意的。”

“可表妹她并不知情，如此做，岂不是要误了她终生？”她似乎有些不愿。

“母亲知道你仁厚，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呢？往后你娶进门，好好善待人家就是。”德妃又道。

眼下这是藏身的最好办法，少年有些犹豫，“就不怕表妹知道后，由此生怨吗？”

“她不该有怨，也不能有怨，”德妃的仁慈突然变得冷漠，“这是他们一家，也是我，欠你的，你本该可以与你阿姊一样…”

“母亲。”少年起身，蹲在德妃身侧，匍匐下，“儿知道，儿不怪娘，或许正是这样，我才得到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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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府内，两名男子正在凭栏交谈，有飞桥相连的楼阁上，阳光被飞檐挡去了大半。

“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当朝太子殿下行冠礼的时候也是十七岁，大王，这六王虽无心，可不见得他人也是，对六王还需多多提防，小心为上。”穿紫袍的老臣提醒道。

“六王有何惧，待我得了萧家的扶持，就连太子…哼！”

冠礼当日，侍从臣工奉旨前往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

文德殿内，文武百官着朝服，按上朝次序站列，而百官的两侧，都是随父辈官职分列而站的高官女眷，年龄都不大。

此举先前引得礼部众官齐力反对，御史台也上疏，但都被皇帝力压下，又有政事堂一帮宰执帮衬，于是便定了下来。

大殿外的钟鼓楼传来钟鼓声，随后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卿与门阁官一一就位，皇子冠礼皆由太常卿引掌冠，门阁官赞冠。

冠礼遵循太常寺参考的旧礼，依照古礼先进行“三进”

昭华阁内有内侍省，入内内省六局二十四司等宫人立候，以备不时之需。

少年立身于寝宫中，即使铜镜摆在身前也依旧闭目不语。

门阁官赞：“一进上折巾。”

二赞：“二加七梁冠。”

三赞：“三加九旒冕。”

三进礼结束后，德妃看着带上旒冕的少年，心中本是五味杂陈，却还要在众人眼前强颜欢笑，“我儿带上这冠冕，真真是好看。”只有这不加华丽的词藻是出自内心的夸赞。

“儿却只觉得沉重。”归京还不到一月，而这尚服局所制的梁冠尺寸竟刚刚好，少年浅笑着朝生母躬身，冕上的九旒微晃，“儿去了。”

皇城司与殿前司戒备，少年进入文德殿东房，换上朝服等候。

宫人们再次端持着铜镜上前，“阿郎换这身朝服配上这九旒冕真真是英俊。”贴身宦官小六子赞道。

她对着镜子瞧了自己一眼，似仍旧稚气未脱，朝小六子道：“冠礼结束后，便不用再待在大内了，我今日听到几个内人说城北瓦子里的傀儡戏很是出名。”

谁知沉闷了许久的人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了，吓的内侍脸色苍白，谁都知道今日是少年的大礼之日，“这…”

勾栏瓦舍最为士大夫所鄙，这话，旁侧众宫人也是听见了的，隐隐约约有强忍的笑声传来。

尚服局的女官便上前柔笑道：“冠礼之后六王就成人了，以后这爱玩的性子可要收收。”

少年只是一笑，全然不在意，“我心思并不在此，孙尚服又不是不知。”今日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他所言字字句句皆有可能入他人耳。

“三年过去，六王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俊俏了。”女官又道。

太常卿与门阁官进入东房行礼道：“郡王。”

“四叔。”少年朝一个年长的官员唤道。

孙尚服将少年头上的旒冕取下，交由太常卿掌冠。

门阁官走上前，凑到少年身边低声道：“此次替六王加冠的是...太子殿下。”

门阁官的话让少年一怔，她盯着任职太常卿的皇叔，只见成王点了点头。

“陛下至！”

“陛下圣躬万福。”

一切准备就绪，鼓声三响，礼乐声停，礼直官、通事舍人与太常卿走至百官前，皇子所站的位置，紧接着头戴旒冕身穿朝服的皇太子出现在了百官前。

皇太子威严的走到太常卿身前。

诸臣脸上表情不一，但也无人多言，只是齐朝太子躬身，“皇太子殿下千秋。”

皇太子点头后，百官手持笏板，朝东而立。

礼官进去示意少年，她便从东房出来，走至文德殿御座前，抬头看了那么一小会儿。

太子笑道：“不必诧异，本宫既是储君也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便向陛下请了这加冠的旨意。”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在太子膝前跪下受礼。

礼直官奉圣旨，由通事舍人接掌宣读，“岁日云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君子攸宜，顺尔承德，永言保之，奉敕字潜。”

门阁官高声呼，“冠！”

皇太子从太常卿手中接过旒冕，躬身替其戴冠。

戴冠时，太子又极为小声说道：“冠礼本该在六哥出阁时就要举行的，实因国家连年征战库中无钱，陛下又觉得你还年少，遂推到了今日。”

少年仍旧低头不语。

诸臣对今年的冠礼议论纷纷，太子冠礼时由皇帝亲自戴冠，而去年赵王的冠礼，也是由皇帝亲自为其赞冠，今年六王冠礼却是皇太子代为，除了排场大之外，皇帝子嗣甚少，众臣还以为皇帝是想起了父子之情，如今看来不是。

“你们瞧，咱们这位郡王，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据闻此次我们有幸站在这里，是因为官家要替郡王选妃。”

“我爹爹说去年赵王冠礼，是官家亲自主持的，而今年…”

“能够嫁给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又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就算不得宠又如何。”

“可是听说赵王也要选妃了。”

女眷们站得极远，连那受冠人的容颜都看不清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赵王？赵王你们就别想了，这赵王妃的人选早早就已经定下了。”说罢，女子将视线转到前排，一个清冷的背影，正凝神看着文德殿正前方的受冠之人。

“听说是因为他们家得罪了太子才转身投靠赵王，要不是因为兵权赵王怎么可能…”

“别说了，等人家日后成了亲王夫人，小心报复你。”

冠礼结束后，皇帝率先离去，诸臣就只等着太子与受冠之人离去。

但太子却站在殿内，似乎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微微低头看着亲弟弟，像是在等待什么。

“诸位臣工请等一下，陛下另有圣旨。”通事舍人拿起另外一道圣旨。

“门下，皇六子今以成年，于蜀历满三载，德才兼备，恪守臣道，侍父尽忠，着进亲王爵，国号楚，赐名，桓，交太常寺与宗正寺操办。”

少年为皇子，升为亲王并不意外，但当廷赐单名就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一番，因为此事先前并无人通知她。

冠礼结束后，诸臣目送太子与楚王离去，旋即纷纷退出了大殿，今日本是旬休之日，无事的官员便领着家眷各自回家。

文德殿到钟鼓楼的一段路上，不少官员走在一起议论着今日的冠礼，推算着未来楚王妃的花冠会落在谁家。

“恭喜楚王，贺喜楚王。”

“不过是陛下的天恩罢了，小王还要去向陛下谢恩，诸位臣工慢走。”

诸臣围拥的少年从众人间走出，官员见女儿看的出神，提醒道：“先回家吧。”

“是。”

开国公府门前，厮儿们上前牵住马匹，女使们则小心的搀扶着自家姑娘下马车。

“三娘回来了！”

“哥哥。”

萧云泽见到妹妹身后的父亲后，顿时收起了那张嬉笑的脸，“爹爹。”

萧显荣的眼神并未落在儿子身上，只朝女儿道：“你们先去书房等我。”

“是。”

书房内，作为家中独子的萧云泽表现的极为乖巧，萧显荣换了一身便服进入，“三娘觉得，这位楚王如何？”

“有副好看的皮囊，可听有世人传他，少不好学，是诸皇子中最不受官家待见的。”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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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克定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