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大概就是因为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操作,具体实现总需要那么一点运气。
而非明本人对自己的运气似乎并不是很有数,所以最终打出了大多数人的结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一晃几年过去,别说是瞬华草了,她连它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三年时间在修*真界那简直都不配叫做时间,在这个以百年为基础算法,千年也不过就是一个闭关的功夫,这点时间真是什么都不够干。
可那是对别人而言。
对于目前为止,连岁数都不超过三百的非明来说,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了。
毕竟只要她想去秘境探索一二,那基本上都是如入无人之地,想拿什么都不需要伸手,袖子一挥就落入了她的私藏。
那些守护兽,或者其他想抢的人对她从来构不成半点威胁。
可惜的是,没什么东西能被她瞧上。
外头的东西又不在天玄宗宝库里,拿到手了也看不到那群长老们被气得吐血的模样。
索然无味。
许是天道都不想放任她在这种世界危机逼近的前夕还无所事事,离开天玄宗不久,她就听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施柏身亡。
天才陨落已有近三百年,对于修*真界却不过弹指间。
但同样的,天才人物多如繁星,即使少有如施柏非明这样出色的,可这本就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机遇与危险并存于此,谈资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一来,即使非明名声赫赫,施柏的死亡竟也没能惊起太大波澜。
那真是一个再偶然不过的夜晚,月色明亮,正值人间中秋将至,街道上灯火煌煌,将夜色与黑暗争相点亮,照的宛如白昼一般,处处清晰可见。
非明刚从一个秘境里走出来,意料之中的空手而归。
不过这样的情形经历了太多次,她本人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便随意找了家客栈歇脚。
这几年她都是居无定所独身漂泊,孤独却也自在,只是迟迟找不到杀生丸,身体上的缺陷也始终无法解决,到底说不上多高兴,只好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给自己灌酒。
在这样偏远地区的小小客栈,连客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想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好酒的,只是胜在够烈够劲,像是硬生生被一柄刀子从喉咙口割到了胃里,呛得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好在很快就止住了。
这么多年来,她倒也勉强自己学会了品酒,知道了如何分辨各种酒的种类好坏。在魔界深渊的那些年里到底是把人的耐力给磨练上来了,至少她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伤就疼的哭唧唧,能维持自己临山崩而面不改色的高人风范。
喝酒一向是她的弱点,喜欢是不可能喜欢了,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但她还是想克服一下这个弱点。
迎难而上是件有趣的事情,没有其他多余的目的,只是仗着身体素质好,恰好消磨漫漫时光。
时光真是太长太难熬了,尤其是一个人独行,连个聊天说话的伴也没有,也只能这样喝闷酒。
不过她喝她的,旁人却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谈些与己无关的八卦野史,就着小菜下酒,说到兴头时,免不了眉飞色舞。
“……我看天玄宗是越发没落了,自打当年的施柏道友被废之后,这么些年都没个能撑场面的后辈,眼看就要不行喽!”
旁边自然有人反驳,“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施柏道友前些年虽然身亡了,但灵镜真人可还活的好好的呢,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
“呵,谁不知道几年前魔帝现身天玄宗,以一敌众,当着灵镜真人的面连杀数位长老,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回来呢?”
“那魔头失踪也有几年了,魔界现在可乱了……”
他们说的兴起,谈论天下间的风云人物如数家珍,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壮志豪情,却看不到二楼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执杯的手已经在原地僵硬了太久。
非明的脑子嗡嗡的发着麻,有那么一个瞬间只觉得心脏骤停,灵魂不过有几分恍惚,心却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扯扔掉了其中的一半,疼的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指握了又握,想要攥紧手里的杯子,却到底无力拿稳,颤抖着让手中的杯子滚落到桌上,里面的残酒撒了一桌,溅湿了她的袖口裙摆,又沿着桌角滴落在她的绣鞋上。
像是谁落下的眼泪。
“你们刚刚在说谁?”她嘶哑着嗓音开口,仿佛被谁掐住了脖子,浑身没有了力气,只勉强吐出一句问语:“……谁身亡了?”
那几人抬头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浅蓝色身影,长而卷的发丝披垂在腰间,化作暗影将她笼罩,脸上覆盖着半张镂空的玉质面具,未被遮挡的半张脸上眼睛里情绪沸腾如同翻涌的夜海,另一只眼睛则从面具的空隙中露出来,深沉森然,似一颗染血的宝石。
那目光骇人的紧,周身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控制不住隐约展现出冰山一角,威压扑面而来,震得桌椅晃动,杯盘碗碟叮铃作响,让人险些一个腿软跪倒在她脚下。
几个人不过是些年轻小辈,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门小派弟子,此刻面对这等凶兽,唯有瑟瑟发抖,恨不得整个人找地方藏起来才好,哪里还能开口说话?
而对方的眼睛随着沉默的时间愈发艳红暗沉,她似是忍耐到了极点,抬手捏碎了手下二楼的围栏,顿时一整圈尽数化为湮粉簌簌落在几人头顶,吼道:“说!”
终于有人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壮着胆子道:“是,是施柏!是天玄宗施柏!”
她如遭雷击,身体竟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朝后退了一步,仿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非明心想这不对,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这具身体还是明非留存的残念,亦或者二者兼有?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突如其来的预感,莫名其妙又挥散不去,被牢牢地记在了身体里。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女孩子声音轻渺幽幽,“是不是,三年前?”
这瞧着并不像是有杀意的样子,底下那个胆子大的便继续回了,“听说,确实如此。就在魔帝离开不久,施前辈,便去世了,想必是那魔头下的杀手。”
这个时候,倒是乖觉地称呼前辈了,倒也是,若非施柏被废,哪能什么人都有胆子称他一句道友……
他们怎么配?!
非明竟一时忍不住笑起来,“呵呵,魔帝下手?”
外界大概都是这么以为的吧?
可谁知道,魔帝最开始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对他下死手,最终却不知为什么停下了。
但施柏,终究是死了。
她一时想起明非记忆里翻涌上来的师兄,一时眼前又是那一剑那一个眼神,反复交错缠绕挥之不去,一时捂住心口,竟忍不住落下了泪。
非明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对,可身体反应太强烈,让她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都给我滚!”她声音尖利地喊,“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一群人连带客栈老板都麻溜地一起滚了出去,仿佛后面有鬼在追,没人还有胆子在这个时候留下来。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静。
一个人待着,没人叨扰,多好。
非明不自觉蹲下来,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眼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真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她想,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确实是为施柏惋惜,仅仅从旁观者的角度来惋惜,不带入明非的过去,那施柏确实很可惜。
当年施柏是何等耀眼夺目的人物,天之骄子,和任何人哪怕是江疏影站在一起都绝不会逊色,在人群里光芒璀璨,像一柄绝世宝剑,无需出鞘就已经锋芒毕露。
尚且年纪轻轻,剑道就已经登堂入室,被誉为修仙界的希望、第一天才。
可是他废了太久,如今年轻一辈后起之秀,有一些人甚至不曾听说过施柏的名字。
三百年太短,短到与施柏他们同一辈的人物仍在外界活的风生水起;三百年太长,长到非明从无名小辈登顶魔界,修为已在世界巅峰。
长到施柏从第一天才,直到无声无息地陨落。
他的陨落,在修*真界里溅不起一丝水花,无论是天玄宗还是江疏影,都平静的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多少风流往事,多少英雄豪杰,终究只能在时间长河中烟消云散,不会在史书里留下半笔惊艳绝俗。
这样的青年,叫人如何不可惜?
——可再可惜,本与非明关系不大的,她对施柏,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甚至深究起来,她和施柏的仇怨可深了。
他死了她不拍手称快落井下石疯狂嘲讽仰天大笑敲锣打鼓昭告天下都算她人好,哭哭啼啼跟死了丈夫似的又叫什么破事儿?!
可那莫名的感情来的太强烈,像是理智和情感被彻底分割开,听到那个消息的瞬间,她的生命都好似被人分走了一半,痛不欲生。
情绪翻涌不休,几乎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点,导致经脉逆行,非明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她茫然看着淅淅沥沥的红色如同颜料一样沾满了掌心,轻声呢喃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语:“师兄……”
“师兄……”
“施柏……”
“杀生……丸……”
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颠倒,女孩子眼一闭,终于昏迷了过去。
剧情写的我头疼,其实我只想写一些不需要带脑子看的东西,我只想用自己贫乏的词汇去描绘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美人啊……但是,我是不会坑的!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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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第两百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