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他们便现身秦楼不远处的小巷中。
绕过屏风,恰见舞台上的鲛人正在撤离。
维姬没有看到那条金尾小鲛人。
侍从不知如何为这对男女提供服务,便规规矩矩地引领两人到包厢,等待他们的指令。
维姬的指令是:“喊云间月来。”
侍从微笑点头,不动弹。
维姬催促:“你去找啊。”
“小姐,这酬金……”
“我上次给了你们那么多。”维姬一脸防备,当初她可是给了三枚金币——现在想想都肉疼。
侍从依旧微笑:“抱歉。”
维姬知道也岁在看着自己,她有种秃顶的窘迫感。
不行——说啥她都不给钱了,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当初接待她的红姨接了三枚金币后,说了日后可以随时来且不取分文。
维姬拨开侍从,走出包厢,在大厅搜索红姨的身影。
“你给了多少?”紧随其后的也岁问到。
维姬竖起三根手指。
也岁笑了,皮笑肉不笑:“三枚金币。”
探头探脑的维姬一怔,她不确定地看了看也岁,心想难道他认为这个数额很平常?
这么一猜测,她突然觉得自己大手大脚的罪行轻了不少,但转念一想人家含着金钥匙长大,可能几枚金币对他来说只是洒洒水吧。
维姬对也岁点点头,继续雷达扫描,“可能你觉得这不算什么,但对于我来说还是难以接受,我舍不得再拿三枚金币出来了……有点贵。”
也岁没出声,维姬哪哪都好,唯独对钱没个概念。
有点?这是有点贵吗?她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关键是,她要是穷了,心力交瘁的是他啊。经年累月的管家生涯让他有一种冲动:
“三枚?金币?你知不知道一枚金币能兑换多少枚铜币?四百六十三啊!你知道一枚铜币能发挥多大作用吗?你……”
维姬只觉得耳边突然聒噪了许多,但这点噪音没干扰她搜寻目标,她眼睛一亮,大步走去。
也岁:这熟悉的无力感。
红姨也发现了维姬。
“呀,李小姐您来了啊~”
红姨一晃手中的扇子,“上次小姐您走得匆忙,我家姑娘可伤心了,小七这两天还念叨你呢~”
“你上次说不收我费用的。”维姬单刀直入。
红姨一顿,以为是维姬怕她反悔,大方点头,“是啊,李小姐那么慷慨,咱秦楼也要表示表示。”
“我找云间月——侍从要我给钱。”
“小姐的身份哪是侍从能知晓的啊,怪我没及时看到小姐,该我伺候小姐的……”
红姨油嘴滑舌地解释,她正想搂过维姬前往雅间,灵光一闪,“李小姐不找小七吗?怎么是要找云间月?云间月是咱楼头牌……不一定得空。”
“什么意思?”
“小七是小七,云间月是云间月。”
红姨眼波流转,委婉暗示:“你要是找小七,小七也想您呢。但这云间月啊……这丫头得给钱才肯露面。”
“我给了啊。”
“那是给小七了~”
维姬疑惑了,“上次云间月不也……”
红娘等着维姬后文,维姬话锋一转:“三枚金币,我找云间月。”
也岁来到她们身边,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维姬的败家宣言。他脸色铁青,但他闭嘴。
红娘看了眼面色古怪的也岁,心生好奇却不露声色。三枚金币令她脸色红润,她问:“小七这姑娘……”
“就云间月——多了吃不消。”
也岁:维姬,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
云间月在门前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心想是哪个大款令红姨的嘴脸丑恶了一个度。她对着门上的雕花笑了笑,推开门时更是笑靥如花。
她看到一名男子。
仅仅一眼,云间月便确定这男子并不是来找她欢愉的,但她还是走出我见犹怜的姿态,她抛了个媚眼,道:“这位公子……”
云间月走进房间,走向男子,她余光见到房中另一个身影,心下无奈,面上装作随意的样子,正眼看去——吓得她花容失色,脊背升寒。
“李……小姐?”
“上次不是维维吗?”维姬好整以暇地放下茶杯,淡然扫视云间月。
“哈哈……这,太激动一时忘了。”云间月干巴巴地笑,心如乱麻,李维姬跟红姨说上次的事了吗?红姨知道她偷偷顶替小七来服侍李维姬了吗?
应该不知道吧?
难道李维姬觉察的什么了?所以李维姬现在来威胁她?
可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垂涎?
李维姬要干什么?
这个男子又是谁?
云间月只感到目眩神迷,周围的一切变得遥远而虚幻,甚至没觉察到维姬走到她面前。
“问你个事,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很……”维姬思来想去,挑选了一个自认为恰当的词:“金,的小鲛人,额,雌性。”
“啊?”艳丽的妆容都遮掩不了云间月的惨白面色。
“就是,年幼的、雌性、金尾鲛人。”
云间月两耳轰隆作响,她只能看到维姬嘴巴张张合合。突然,她感到手臂上被一股力量拉扯。
维姬拧眉,不满也岁把她和云间月分开,“你干什么?”
“不要贴她那么近——你看你把她吓的。”也岁一本正经。
他快气炸了。
他怎么忘了云间月这个女人——现在可好,两个小时里冒出两个劲敌。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刚表白一番,维姬转眼就来找别人?!
过了好一会,云间月才缓过来,她声音发哑,忐忑地问:“您是说山黎吗?”
“我不知道。”
“秦楼有很多鲛人,但金尾的只有山黎一个。”
“上次和我接触的那个鲛人叫什么?”
“山黎。”
“这次你显得很拘束。”维姬突然评价到。她其实蛮喜欢艳丽如骄阳的女子的,今天的云间月跟失了魂般,瘦弱而无力。
云间月勉强笑了笑,“身体有些不适……”
“真的吗?”
“真……”
“行了!”
也岁受不了两人的“**”,他打断:“你去把山黎喊过来就可以了,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他知道维姬找到就是山黎,那个脾气火爆、嘴欠的一批的臭丫头,那条臭鱼的鱼妹妹。
云间月难为情地看向维姬,“我做不到……山黎始终不愿化形,离不了水。并且很多人都盯着。”
“我过去吧。”维姬提议,“你告诉我……”
“不行!”
维姬吃惊地看向异口同声的两人。
云间月低下头,不语。
也岁说:“秦楼后院不是你想去就能去。”
尊者也不行,除非带上他,但维姬肯定不愿意。
维姬点头,她掏了掏口袋,“带个东西给山黎,总行了吧。”
岁忍一看那维姬掏出的东西,当即惊得说不出话,但碍着云间月在他也不好细究。一出秦楼他就忍不住问:“你削了蒂法尼尼的头发?”
“听起来你有点庆灾乐祸。”
也岁强压嘴角否认三连:“没有,不可能,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灯光奋力在沉沉夜色中游弋,飞蛾撞击灯罩劈啪作响,蝈蝈一首又一首地唱。
还有斗转星移……
“我们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啊。”也岁蹲在地上,挥手驱赶不怀好意的蚊子,他挠了挠额头上的蚊子包,骂骂咧咧。
他不认为云间月会听维姬的指示——他记得很清楚,最初的云间月可是恨死维姬了,虽然后来“幡然醒悟”……前后对比跟个神经病一样。
“我送你回去。”
“你不回去?”也岁不愿意了,“你要是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他妈这蚊子怎么只咬我?!”
“没有吧。”维姬搓了搓手臂,她当着也岁的面用指甲在痒包上掐出米字。
也岁突然跳起来,一手抓住维姬手腕,大步往闹市走。
反正都暴露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亲密点又何妨?
他扭头回看维姬,桃花眼闪烁光芒,“我们去玩玩——这闲工夫你日后可就少有了。”
维姬听到这话,灵光乍现。她反握也岁的手,拮抗地把也岁往反方向拽。
也岁:???
“你提醒我了——我们去赚钱吧。”
在浩瀚星空下,在一方天地中,一男一女义无反顾地奔跑。
晚风在耳边呼啸,清凉的空气沁人心扉,路人三三两两侧目而视。
周围场景快速流动,也岁好久没有如此不顾一切又身轻如燕地奔跑了。
灯火阑珊中,他暗暗握紧女子的手腕,突发奇想如果他封闭这段时空、将这些美好编制成莫比乌斯环,趁一切忧伤都还没如影随形、一切嘶嚎还没痛彻心扉,他事先关上未来的大门、将所有人锁在现在,他、他们……她是否会更加满意?
他的心蠢蠢欲动,这时耳边响起维姬的声音: “这地不错,有钱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