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维姬离开后把帝国之刃种在王星的如是观,隔着桃夭林与那守望树遥遥相对。
这守望树还是当初她去接引眷属的路上捡来的光杆树枝,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种下的第一棵树。
那时本是随意一插,也没期望这树枝能活下来,谁知没过几天居然生根发芽,而今已是一株参天大树,真是应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老话。
有了第一棵树的成功经验后,她便来了斗志,要亲手种出一个异世他乡的塞罕坝!
——哦,纠正一下,这个应该是以讹传讹、后人美化的。
她的第二棵树其实不算是她“种”下来的树、而是“插”下来的花——比她插光杆树枝还离谱。
真相是某个平淡的某年某月某日,附庸风雅的李维姬到别人家后院里掰了一麻袋的桃花枝,想着学插花。
然而她出师未捷,因为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个花瓶是空的,每个花瓶都“名瓶有花”、搞得她不好意思献丑了。
最后还是小豹儿看不下去,要为主人拿一个瓶来——维姬感激涕零,因为团子一连打碎了八个价值连城的古董瓶儿。
在维姬给那些残骸哭丧的片当,团子发现了室外这个天然大花瓶。
于是,主仆合力,“栽”下了最初的桃树。
后来他们也不知怎的了,每次外出都会带回一两根桃枝插在地上,也不管死活,但日积月累下还是形成一片宏伟的桃夭林。
在如是观制高点的保卫塔上清楚地看见一大片界限明晰的四色树林,那是四季林,桃夭林就处于这林子的核心。
四季林,如其名,一片林子包含四个季节,观者可以在同一时间看到春华秋实夏荷冬雪。而那永远保留着一片灼灼桃花的桃夭林是这四季里异常华丽的那段时空。
其实,真正值得惊叹的并非桃夭林本身,而是经年累月里维姬和李元的默契与相守。
从合力在荒地上插下第一根花。
到桃枝开出第一朵土生土长的粉色时他们的惊喜。
再到细枝壮大为树干,在地上投出一片斑驳的阴影,维姬抱着团子缩在树荫下乘凉时的滑稽与温馨。
随后一棵桃树铺展成一片林子,维姬气急败坏地在雪地里追逐淘气无比的团子时的那种无奈好笑……
桃夭林是他们的过往的实体化,是二者情感的衍生物,甚至是一种暧昧的承诺。
这承诺经风吹日晒、不断成长,无比坚定地跨过时间之河,在悄无声息里霸道地挤占着环境里的其他事物——看起来永不停息。
可是,她最终停下来了。
是在什么时候?
可能,在小豹化了人形、团子变成李元,如是观接二连三来了新人……维姬更多地以尊者圣主身份自居的那会吧。
总之,桃夭林凝固了。
现在,维姬种下浸泡着李元的血的帝国之刃,就在桃夭林的对面。
维姬一抬头就发现桃夭林里有几块地变得稀疏空荡了,可她没在意。
她需要回到傲星,心中祈祷不要遇到哀法……
“李维姬!”
半只脚踏出传送门的维姬:妈的,真他妈的墨菲定律。草!
“你干什么?!”
哀法眼睁睁地看着那偷感十足的女子抬起脚、似是要回去。他一把攥住对方的手、摸了一手的泥巴和……血。
“你搞什么搞成这样?!你不会洗手吗?”
“我……你放开我、我这就去洗手。”
“呵。”哀法冷笑、笑得维姬心里发毛。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亏心事啊。”
“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维姬尴尬地要挠头、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
他用力把女子从阵法里揪出来,随手一推,说:“那么脏还乱摸。洗手去,恶心死了。”
“我这就去盥洗室!”
维姬还要往传送门里钻。
哀法挡在门前,“你看好了、你现在在哪。”
维姬:我当然知道我在盥洗室、我也知道你在盥洗室、我只不过很介意咱俩都在盥洗室。
哀法嫌弃道:“手环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现在快点把手洗了,待会搞得哪都是,你帮保洁打扫卫生?”
他看维姬终于安分地洗手去了,便悠哉地靠在一旁、两手抱怀,通过镜子注视着对方,问:“你和武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打过一架,说了几句话。没了。”
“真的?”
他狐疑地审视着女子的表情,从她的漫不经心上看不出虚假。
“我怎么感觉你们俩不止这些,要不然根本解释不了他那热情劲。”
维姬微微偏头,扣着指甲里的泥,随口一说:“可能是自来熟吧。”
“自来熟?”
哀法不屑地重复,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自来熟,一上来就朝我脑门砍?”
“或许你们是宿命上的冤家——见面总得不同凡响嘛,要不然没点看头……”
维姬突然表情古怪,“看头?砍头?额。有趣。”
她看身后之人面色不善,连忙埋头苦洗,“身居高位者,没点看头都进不了野史。对吧?”
“对个毛!”
他突然直起身,来回地徘徊,看上去烦躁不安,“他那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武君对你不安好心,你懂不懂?先不说没见两面就亲昵成那个鬼样,光说你们现在的关系,你是以尊者、君上的身份来剥夺他们家族对傲星的主权,你还把他亲姐……”
“错了,不是亲姐,他们是同母异父。”
“重点不是这个!”
男子两手成爪在身前晃,抓狂道:“重点是你把他在世的、联系最近的亲人逼成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错了,不是我……”
“闭嘴!你知道如果我代入他那个位置、我会想什么吗?我一定要把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给嘎了!地头蛇做不成、还得仰仗你这个空降主子的鼻息,家族的百年根基被你毁了,亲人也被你逼死了——你他妈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啊!哪个人见了自己仇人会笑脸相迎的?”
维姬面无表情地擦手,不言语。
哀法一看她那无所谓的样子就火冒三丈,“你怎么不说话,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是你让我闭嘴的。”
“我——他——嘛——的李维姬!”
“好吧,你要听我的看法吗?我不认为他的行为是一种不安好心的热情,我觉得这很正常啊,某些人就是非常外向的开心果。而且他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试图报复我——武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他对尊者图谋不轨只会是自掘坟墓。武君是个聪明人,这显而易见。”
开心果。褒奖。
聪明人。夸赞。
显而易见。理解信任。
维姬每蹦一个词,他的太阳穴就跳一下。
“你在维护他?”
“没有啊,我只是在称述我的看法。”
“你就是在维护他!到底谁是你的部下?!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维姬愣了,她不理解哀法的意思了。
这时门外探出一个头,那是破脸鸮,他怯生生地问:“陛下,能允许我进来洗个手吗?”
维姬还未回复,就被哀法抢道:“不行、没看到陛下忙着的吗?”
破脸鸮:“陛下?”
维姬对前者招招手示意他进来,然后握着哀法的手腕将其生拉硬拽带到自己办公室。她一眼就发现桌面上摆着一方火焰纹的盒子,打开一看,赫然是弄丢的手环。
她疑惑地看向气哼哼的男人。
哀法没好气地解释:“武君送来的。”
“他怎么知道是我的……该不会他发现鸮子的小动作了吧?”
哀法劈手夺过那手环,指着手环内壁:“你看看这是什么?!你戴了多少天了没看到里面刻着你的名字吗?”
他见面前这女人露出歉意的表情,当即气急败坏。
“我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霉碰到你这个女的……武君亲自给你送手环、谁会热情到百忙之中千里迢迢送个手环啊?派谁来不行、偏偏自己来?”
“他亲自送的?还蛮好心的哩……”
眼看对方又要红温,她识相地改口:“也可能是为了体现他对圣主的敬意。”
“你还知道自己是圣主啊。”
哀法把手环放回桌面,说:“你知不知道我来傲星只出过三次使馆,然后我遇袭了五次——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放出消息,我处境能这么惨吗?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在卖惨,我的意思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你更应该小心谨慎——不要被武君莫名其妙的好意蒙蔽了双眼,谁知道也烟雾弹之后有什么……喂!我跟你说话呢!”
维姬把文件递给对方,说:“清创派的代表已经抵达中央星了,而且,有几位星级的官员等着我给他们拔擢。我们得加快这边的进展,争取早日回去。栖舟鹰他们的亚特兰之行如何了?”
“昨晚传讯说已经找到小金鱼,不过盖亚还没抵达。”
她颔首,“你还有事?”
“武君……”
“你是不是暗恋他?怎么张口闭口全是他?”
灼灼桃花后,是糜烂,是……新生。那么,是谁糜烂、又是谁新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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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