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手握拳轻叩桌面,抬臂的姿势使得军常服出现些许褶皱,立领下的肌肤上覆盖着鱼鳞纹,密密麻麻的、一直延伸到下巴。帽檐下的眸色是黯淡的金,此时眼含笑意,柔和了眉宇间的冷漠。
她说:“山黎,认不出我了吗?”
“菲……”
“我已经改名了,我叫栖舟,排鹰位,全名栖舟鹰。”
栖舟鹰抽出纸巾帮山黎擦脸,嗔怪道:“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蒂法尼尼值得你做这些吗?”
“你还活着?”
山黎惊喜地大叫,“我以为、我以为……他们……”
“他们确实下了死手,可是我命硬啊。”
栖舟鹰在一瞬间的爆发出强烈的恨意,随即低垂眼眸,轻飘飘地说:“小六没能撑过来,他在我们离开亚特兰没几天就走了。”
看到山黎欲哭无泪,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听说二长老来咱这了,那我们这些过去得他恩惠的杂种,怎么说都得好好照顾照顾他。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陛下给的任务完成了……”
哀法趴在舷窗上,恋恋不舍地看着停泊在航空港外围的盖亚,那庞大的机身、那流畅的边线、那显眼的蔓草花纹、那闪动的警示灯……哈斯哈斯……
等他们的舰艇加速,将中央星抛在后面,哀法幽怨地看着维姬。
维姬在听翻山雀的汇报,她注意到对方瞄了几眼自己的身后,好奇地扭头,忍俊不禁道:“哀法,你脸上印的大红斑很像一个屁股。”
“滚!”
哀法捂住脸,气闷地来到隔壁坐着。
他等了半个小时、估摸着翻山雀应该汇报完了,便回到维姬的房间,发现她在和小元通话。
维姬见哀法进来了,连忙说:“小元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身体的,现在我有点事,我们下次再聊吧。”
她啪地挂断通讯,和一脸狐疑的哀法对视。
“你有事?”
维姬一边整理文档一边说:“没事,单纯不想他熬夜打长途、就是为了跟我说保重身体的话。”
哀法意味不明地啧了两下,说:“还好我没有责任关心你的健康,要不然我不得给你气死……”
“有屁快放没屁就滚,我还想到站前补一会觉呢。”
“你怎么可以拿我送你的盖亚去接别的男人?!”
维姬动作不停,迅速打开保密箱把一沓档案放进去,“纠正一下,那是你输给我的——不要把自己说得如此高尚。你屁就这?可以滚了。”
哀法夺走桌面上的其他档案、不给女子收拾,问:
“你真想把你和山黎的私人关系上升到帝国和亚特兰的国际事务?我知道你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整日想着以国事为重,但是让栖舟鹰领军进入亚特兰、把帝国的盖亚开人大门口?打仗也不是你这样打的,这未免太狂妄了。”
“你有点自作多情了,目前还没到开战的时候。我单纯向海神王表示帝国的诚意。”
“那是你的想法、别人不会这么认为!你让亚特兰怎么想、他们一大早起来看自家门前堵着别国的军舰、还他妈的是破坏力拉满的盖亚?!这像是诚意吗?!这明明是给人家出殡!”
维姬抱着怀,面色不善地盯着哀法手里的档案:“所以我派的是栖舟鹰他们,同为鲛人方便掩人耳目、再把那什么二长老架出来说几句,就不会产生如此复杂的误会了。”
“那联邦呢、无主之地呢?!他们就不会怀疑你在拉帮结派准备宣战吗?”
“他们?他们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拜托!他们要是联手来个远交近攻你还玩什么?!”
哀法气得把文件砸到桌子上。要不是维姬用灵力保护、那些档案袋肯定要炸个洞了。
“这你放心,他们还没这个勇气——大家都被异象搞得焦头烂额,没功夫对外扩张。顶多是联手防范帝国入侵。”
维姬看哀法又要拿那堆文件要挟自己,她眼疾手快地攥住哀法手腕、稍微用力,把对方拉得趴在桌面上。
哀法眼花缭乱随即胸口一闷,想撑起身,感觉背上一重。
他努力仰头,气急败坏地问:“李维姬、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快点给我拿下来!”
“花瓶——你小心点,要是倒了、你可就湿身了,还有啊,手臂不要乱动,要不然你这姿势真是像极了王八。”
“李维姬!!!我草你大爷!!!”
“哦。你消停点,待会到了傲星、事可够你忙的。另外我派盖亚去亚特兰,是因为只有盖亚的场能震住壬塞魂,别的舰艇太拉胯。所以还得感想你的赌注。”
哀法得意地勾唇,他侧目看到女子略显倦意的眉眼,心悸动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审视这莫名的感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还真想把那条金鱼叉回帝国?你把亚特兰王储带到我们帝国的心脏?”
“显而易见。主要是全国数中央的医疗最顶尖——山黎不是说那小金鱼要死了吗?怎么都得把他整活了、要不然我们不白白忙活一场?”
她说着,把“花瓶”拿下来。
哀法定睛一看,那哪是花瓶、明明是块乌木镇纸!
心里虽不满,他却问:“你还没跟我解释你是什么时候接手了王宫呢。”
“你遇到我之前。”
“那我给你的那些名单、是不是白搞了?你是不是已经把人找好了?”
“没白搞啊,你不是趁机了解了日后的同事么。”
他看女子起身走向门外,连忙跟上,在门口堵住维姬,“山黎一来你就知道蒂法尼尼要死了吧,要不然你怎么事先就喊栖舟鹰?说,你到底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你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维姬把手放在哀法胸口,感受对方在瞬间绷紧了肌肉。她把他推后几步,说:“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哀法屏息敛声地看维姬退回房间、一手扶墙、一手捏着门边。
她说:“我在最近的48小时里睡眠不足8小时——我要补觉。你屁也放完了,滚吧。”
咔哒一声,哀法面前房门紧闭。
……
“拜见陛下!”
维姬一下航空器,就听得呼声震天。她扫视人群,看到梅洛领队的帝国大臣们,却不见武星主武定山。
她含笑地问武家人:“武星主又发病了吗?”
武家代表武全力上前,不卑不亢地解释:“家主的确身体抱恙、无法亲迎陛下,恳请恕罪。”
“我们的会晤还能如期进行吗?”
武全力犹豫片刻,和周围人交换眼神后,武家的十几号人一起下跪。
因自幼习武,声音浑厚有力,在这空旷的停机坪里也不显单薄:
“陛下,这都是我等自作主张、并非家主的意思。我等在此求陛下开恩、宽限家主几日,待家主病情稍转再论国事要务——家主的状态真经不起一点的刺激了。”
维姬冷眼看众人俯在地面,她蹲下身,用权杖挑起武全力的下巴,问:“你求我宽限几日?”
武全力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紧张不安地说:“我……三,三日?”
“那我这三日做什么?”
她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每拍一下、他的头就低一点,“我带着一堆随扈从中央星急匆匆赶过来,你一见面就跟我说让我推迟三日。你觉得合适吗?”
“那是因为家主不让!”
武全力突然起身,情急要拉住维姬的衣服,几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自己。他示意同伴稍安勿躁,心有余悸地跪回去。
“恳请陛下开恩,傲星已决意听候帝国旨意,三日期限只是想求您给家主一条活路。”
“小家伙,你来之前武定山是不是叮嘱你不要多说话?”
维姬看不到武全力的表情,但她注意到他的身体凝滞了一下。了然道:“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和你们掰扯了。要求我宽限几日都可以,让武定山来求我——走吧,去武家大宅。”
等帝国一行人走了百米开外,武全力才敢抬头,正巧见那帝国圣主脱下冕袍丢给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