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长久的静默。一切仿佛凝滞。只有风吹进来时,会带来些新鲜的空气。
他睡着了?
言笛偷偷扒开一道缝,探头看看,发现那道灼灼的目光一点没变。
吓人吓人。
她赶紧回撤,却被陆崇抓住手腕。他咬牙切齿地发问:
“你是故意的吗?”
“嗯……这得看你问什么。”
言笛客观地回答道。
如果你问的是胃药,那绝对是我计划好的,谁来谁闹肚子。但是你在每一个地方埋伏受害,这我又想不到。
“和没说一样。”
陆崇“切”了一声,还没想好再说点什么,门把就吱扭一下。医务室的老师哼着小曲回来了。
老师快看看这里。
虽然陆崇手上没用力,她倒不会疼。但手一直这么悬着,心里也是有些欲哭无泪。
许是应心声而来,陈老师把包放下后,就径直过来察看二人情况。拉开帘子,自然发现男孩正隔空抓着女孩的手腕。
“你们这干什么呢?”陈老师干脆把帘子归到一起,用粘扣束上。陆崇却梗着脖子,还是不打算放开言笛。
唉,你是小学生吗?言笛无奈。
“在交流。”为避免尴尬,她先打了个圆场。
“谁跟你交流。”陆崇完美破坏了她的圆场。
“好,交流吧。”
床底有滑轮,陈老师干脆把二人的床推近了些。间隙缩小,手就不必悬空了。
言笛说声谢谢,便把手腕搭在床边,觉得舒服了些。于是也对陆崇扬起一个笑容,表示友好。
陆崇却忽然放开她的手腕,转过身去。
“怎么了?”
言笛问着,他也不做声。
“言笛同学和陆崇同学,来,感觉怎么样了?”陈老师给他们接了两杯热水送来,二人倚着枕头,稍微坐起了些。
“我没事了。”陆崇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还在生什么气。
“我不行,这礼拜最好就不要上课了。”言笛神色认真。幸好老师没多问,自己也已经把那碗菜的证据销毁,剩下的就是拒绝上学。
“你这么弱?”陆崇出声嘲讽。
“没错。”言笛点点头,信誓旦旦,“我磕碰一下一般是休养半个月起步。”
至于吗?陆崇露出质疑的表情。
陈老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把他们的情况记下来。门外响起敲门声,而后走进来一个青年。
“哥!”言笛挥挥手,言处无奈笑笑。
“老师,言笛她怎么样了?”言处问道。
“您是来接言笛的家长吧?”陈老师起身,“她应该只是普通的急性肠胃问题,没有大碍。今天回去吃些清淡的东西,理论上明天可以正常上学。”
正常上学?言笛弱弱开口:
“我觉得明天吧,可能不行。”
陈老师“额”了一声,补充道:“要是多休息几天也可以,调理一下饮食。差不多三四天,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
“嗯嗯。”她疯狂点点头,“还是应该多调理几天。”
言处皱起眉:“三四天,差不多到周六了。”
他犹豫了下,虽然健康和学习相比,还是健康重要些。但是听父母说,言笛准备了很久的奥数竞赛,这下可能参加不了了。
他把关切的目光投向言笛,言笛本人却很是乐观,一脸喜悦,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遗憾。还兴致勃勃地说:
“到周六了吗?那可能就不疼了。”
言处趁势提议:“周六是奥数比赛初试补考的最后一天,你正好——”
“好疼好疼!”言笛抱着肚子蜷成一团。
“你到底有没有个数啊。”陆崇在一旁都看不下去。
“这位是?”言处向陈老师问道。
“是陆崇同学,和言笛一样有些闹肚子,一起过来的。”
言处点点头,说道:“笛子,和哥哥回家吧,要是不舒服就在家多养几天。”
“好的好的!”言笛逃过一劫,连忙收拾准备逃跑。临走又对旁边的陆崇说,“你晚上再回去吗?”
“你别管了,快走吧。司机晚上来接我。”陆崇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横屏打游戏。兵戈相交的音效声有些嘈杂。
“那再见了?”言笛走到门口,又探头回去。
“嗯。”陆崇还是鼓着嘴,没有看她。
出了门,言处揉揉她的脑袋,问道: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陆崇吗?”言笛思考一番,凝重地说出四个字,“阴差阳错。”
“咱妈好像也认识陆家夫人来着,老过去喝茶聊天。”
“是吗?”言笛忙叹世界神奇。
上车回家,晚饭自然是白粥伺候。言母很赞成她不上学的想法,觉得她身子骨弱,必须多歇几天。
言笛:有你们的支持我就放心了!
回到卧室,正打算庆祝自己逃过一劫,放松放松。手机上有人发来消息,备注是“一班方巧”。
对面发来一句“言笛,你怎么样了?”还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唉,我闹肚子,可能这几天都去不了学校了。”
有的人表面上打出一个唉,实际上心里开心得不行。
言笛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再去看手机。
“噢噢,这样啊,那一定好好休息!这些是作业,老师让我发给你一份。[图片][图片]”
嗯?她一下子坐起来。
之后,几十张图片纷至沓来。数学大题也就算了,连语文阅读卷子她都一点点拍下来给自己发过来。
方巧真是个不嫌麻烦的好姑娘,所以现在删了她还来得及吗
她回复道:“唉,收到了。谢谢你。”而后连夜下载某搜题软件,边看解析边写,终于赶完了作业。
之后几天也不用上学,她便在家中游荡。其实肚子早就好了,但白粥却不能停。她用某外卖软件偷偷点的炸鸡也被哥哥拦截,并当着她的面一口口啃掉了。
“你是病人。”言处擦擦嘴,外卖盒子里一个油渣都没给她留。
“啊,不吃东西根本没力气好起来的。”她只得继续舀粥,心里期盼着上学。
然而真的到这周周日,上学前一天,她才发现事情不妙。
在她看小说时,书中也提到过,天重高中有一个校内匿名论坛。方巧刚刚遮遮掩掩地和她说“论坛里的事情你千万别在意”,她回复“没事,我不会的。”然后在一个同学的朋友圈里翻到了论坛的地址。
首页第一条便是“言笛胃疼缺考,世纪赌约咋办?拉踩正常考试的何凝。”
你这个校内论坛的前身是某瓣小组吗?标题这么花哨?
点进去后,楼里议论纷纷。
有和平主义者表示:“不退学更好,大家都不容易。”可惜这样的人只占少数。
作为一所可以发生古早校园文情节的学校,里面大部分学生的特征,必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即“今天你们两个总要没一个。”
于是便有人说着“挑时间再来一场”,甚至是“言笛什么意思?到比赛时候反而自己跑了,是弃权吗?”
幸好底下有人驳道“言笛高一就是这比赛的第一,她还真不至于跑。”
谢谢你,也谢谢我从前的学习成绩。
还有人跳预言家,说着“毒奶一口,这次奥数比赛的第一是不是可以进一班来着?言笛不比了,那何凝……?”
底下跟了一排的“细思极恐”。
言笛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也真是,不就是一班嘛,人家凭本事进的。
原文里说过,言笛所在的一班是身世和学习都更优秀的学生所在的班,因此这些学生对家庭贫困,半路特招入学的何凝有着排斥心理。男主江渊也是高二一班的,但他最近在国外参加夏令营,所以一直没露面,也没参加考试。
她敲动键盘,毅然打下“几几年了,还这么封建?爷清回。”
爷清回,意为爷的清朝回来了。
不一会儿就有很多人回复。有支持她的,说排挤人家不可取,自己看帖这么久,终于有了正义之光。也有人嘲讽她,说她家境肯定不行,天天净共情了。
言笛不打算一一回复,而是收拾了下东西,准备睡觉。
她没注意到的是,系统默认她用微信号登陆了。并将发帖id同步成了她的微信名。
在她沉睡时,天重高中校内论坛的排第一的帖子破云而来,赫然变成了:
“靠!是披皮还是什么?言笛下场改站何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