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柔笑容逐渐消失,脸色瞬间就白了。她虽不常与人接触,可对于别人的善意恶意格外能感受到,面前的人好像有些厌恶她。
“大人放心,大娘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好好待大娘,并不是刻意讨好。”乔柔紧抿着唇,软声中带着委屈,握着灯笼手柄的手攥紧了些,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勇气。
“我……我以后会少找大娘的,大人尽管放心。”面前的人应该是将她当成了坏人,乔柔想他应当是不愿看见自己,于是对着谌悠行屈了屈身子,转身走进家门。
原本还唤他“悠行哥哥”,现在可能是被他的话吓到了,直接变成大人,谌悠行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回事,对一个弱女子这般冒犯。
“抱歉,是我失礼了。”就在乔柔关上门之际,谌悠行上前一步,以手抵门。
乔柔吓了一跳,耷拉着的眸子瞬间变圆,像极了受惊的小猫。
听清谌悠行的话后,乔柔松了一口气,原本丧气的小脸又重新绽放出了笑容,“没有,悠行哥哥只是关心大娘才会这样,我明白的。”
生活在民风淳朴的小姑娘,自小就没见过险恶的事,又怎么会以险恶用心揣度旁人。她只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谌悠行不快。谌悠行一道歉,她就重新带上笑颜,当真是单纯得很。
“那我便不打扰了,你回屋去吧,若有事,直接到隔壁唤人就行,这些时日我都在家中。”谌悠行笑了笑,耐心说道。
乔柔点了点小脑袋,“嗯嗯。”
谌悠行松开手,门“砰”的一声,迅速关上。
谌悠行看着紧闭的门,垂眸勾了勾唇。今日的他,当真的古怪得很。
虽然晚上没有人出来,但久站在姑娘门前也是极不好的,谌悠行没有久留,等里头没有动静才回去。
回去后,本想回屋理一理今日的失态,可母亲就将他拉住,虎着脸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人小姑娘好好的,哪里惹到你了,让你这般为难?”
“你既回来了,就莫要用你在朝中那一套来欺负人。”不等谌悠行回答,江氏就白了一眼他,自顾自回屋。
谌悠行无奈摇摇头,他几时用朝中那一套欺负人了?只是担心乔柔别有所图而已。罢了,许是他多想了,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所图左不过也只有那些。
想清楚后,谌悠行才回屋。他已久不归家,但是屋子里仍是干干净净,桌上没有一点灰尘,甚至不知何时用瓶子插上了一支桃花,花开得正娇妍,给无趣呆板的屋子添上了春意。
娘一向不拘小节,他在时,从未见她这般,莫不是同小姑娘待久了,性子也变得细腻了些。
这会还早,谌悠行没有上榻歇下,而是拿起旧时看过的书看了起来。
烛火昏黄,粉嫩的桃花在灯下印出影子,欲语还休。
另一边回到屋子的乔柔,并未如谌悠行想得那般安静。
躺在榻上的乔柔整张小脸已经红了,热气不断从脸上传递,熏得人心都热了起来。
明明已经离开了谌家,可乔柔仍觉得心还快速跳动着。原本以为谌悠行已经看穿了她的目的,她已经全然没有希望了。
大概是久居官场,见过不少人,谌悠行第一次见她,似乎已经察觉她的目的,可没想到,谌悠行竟然向她道歉了。她确实不怀好心,她确实对谌悠行有所图,她想要借谌悠行的权势去京中。
她实在无法,与她有婚约的徐亭之已经去京城好久了,科举时间也早过,按理说早就应该回来,可这么久了,仍是没有回来。同村的人都说徐亭之被京中的繁华迷花了眼,已经在京中找了一家权贵的女儿,不愿回来了。
乔柔不愿相信,明明父亲在世时,徐亭之在父亲面前发下誓言,此生只她一人,不离不弃。才多久,他怎么可能会背弃誓言。她要去找他问清楚,可她没有办法,世道虽太平,可对女子,仍是艰难。没有办法,只能寄全部希望于隔壁。
听说,隔壁大娘的儿子是当朝太傅,是个大官。这么厉害的人,应该可以帮她找到人吧?可是她听说村中有人去寻他帮忙,他都未曾理会。她与他无亲无故,想来也不会答应。于是,只能出此下策。
父亲在世时一直教她要纯善,可今日她却在这骗人,她心中已然被愧疚填满,只能日后对大娘更好些。
乔柔带着满腔的愧疚愁思,迷迷糊糊入睡。
翌日,天刚蒙蒙亮,谌悠行起来练功。虽然是一个文人,但因为自小身子不好,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练功,强健体魄。练完,便要去准备早饭。
才刚走几步,大门就响了起来,在一旁给鸡喂食的江氏忙放下鸡食,要去开门。
谌悠行离门近,便拦着她说道:“我来吧。”
“也行,你离得近。”
谌悠行打开门,人还没看见,就闻到了香甜的馒头味,还夹着一股不属于食物的馨香。
低头一看,就见乔柔仰着笑脸,盈盈地看着他道:“悠行哥哥早,我多准备了早饭,你和大娘尝尝呀。”
“不用……”话还没说完,江氏就走了过来,将谌悠行往旁挤了挤,一手直接接过乔柔手上的东西,另一只手拉着人进来,“你呀,每次都说是多准备了,大娘怎么会不知道是你特意准备的?大娘这啥都有,你一个小姑娘,这些东西都要留着。还有,姑娘家娇弱,要好好养着,每日要多睡几个时辰,不要这般劳累。”
这几年相处下来,江氏是打心眼里疼惜乔柔,哪里舍得她每日都做这些。可小姑娘倔强得很,怎么说都不听,说多了还会睁着泪眼说是不是嫌弃她,江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这下是真的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能隔一段时间就想法子送些银子给小姑娘。
“不累的,大娘不要担心。 ”乔柔挽着江氏的手臂,软声说道。
“怎么会不累……”
两人亲亲密密说着话,完全忘记后头还有一个谌悠行,谌悠行也不恼,不紧不慢将门关上。
等谌悠行坐到桌前,碗筷已经摆好,桌上除了馒头和包子,几盘小菜,还有两碗热腾腾的面,上头还卧着两个煎得刚好的鸡蛋,看上去格外诱人。
“我不知道悠行哥哥喜欢吃些什么,只简单做了几样,悠行哥哥莫嫌弃才好。”似乎是觉得自己做的拿不出手,乔柔攥了攥裙边。
因为心存愧疚,所以想要弥补,便一大早就做了这些东西。做完才想起,这些东西对于谌悠行来说是非常寻常的,甚至是上不得台面,她忽然有些拿不出手。但都已经做了,就还是端了过来。
谌悠行莞尔,语气温润:“已经很好了,多谢。”说着就顺着乔柔的目光拿了个馒头吃起来。
馒头如他想的那样,松软香甜,手艺非常不错。
乔柔见他面色不作假,心中松了一口气,应当是合他胃口的吧?
江氏笑了笑,将面推到乔柔面前,“柔柔别管他,你快吃,这面等会冷了。”
乔柔将面又推了回去,“大娘,我已经吃过了呀,都说了这是多出来。”
送了早饭,乔柔其实是想走的,在谌悠行清亮的眸子注视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她的那些小心思都会被拆穿,哪怕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吃。可是被江氏拉住了,无法,只能陪着两人坐下。
“那就陪大娘再吃点。”江氏怕她真吃了,再吃面会积食,没有强求,只是拿了一个包子放在她手里。
乔柔不好再提离开,垂下眼眸,捏着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口,眼睛忍不住偷偷往谌悠行那边瞟去,见他确实没有不快,便安心吃了起来。
乔柔自以为谌悠行看不见,实际上,自她垂下眸子,谌悠行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她身上,自然发现了她的视线。
小心翼翼又带着愧疚难安,谌悠行没有拆穿,只是继续吃着早饭。出乎乔柔的意料,她准备的早饭都解决了。江氏没吃多少,大多都是谌悠行吃完的。
谌悠行摸了摸圆撑肚子,怔了怔。他向来不是贪恋口腹之欲的人,吃饭只七分,没想到今日破例,将桌上的早饭都吃完了。
乔柔准备的饭菜,格外合他的胃口,一时间让他没有忍住。
没有等乔柔起身,吃完后,谌悠行将桌上的碗筷收好洗完,帮着乔柔送了回去。
送完早饭,乔柔没有再多待,同谌悠行回去后就背着竹篓去了山上采药。
虽然父亲临终钱给她留了不少银子傍身,可徐亭之进京赶考需要大笔的银钱,她大部分的银子都给了他,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她要去京城,听说那里挥金如土,她需要想法子谋生。
乔父爱女之深,自乔柔幼时起就教她认字,还请村中的老大夫教她认草药,这样等它不在,乔柔也可以有一技之长谋生。
乔柔今日要做的事有很多,上午上山采药,下午要将晒好的草药拿到镇上去卖。从谌家村到镇上,刚好一个时辰,她可以在天黑之前回来。
乔柔一向运气不错,进山就能采到不少药材,从山上下来,乔柔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背着装好的药材往镇上走。
她住的偏,乔父又是十几年前来到谌家村的,对于谌家村人来说,他们是外人,因此乔柔也不常与村中人来往,常常是独来独往。
在路上碰到同村人,乔柔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他们的玩笑。
乔柔最不缺就是耐心,一个时辰的路,她也不觉得远和累,背着小筐悠悠地走到了镇上。
没有在小摊上停留,乔柔直接去了常去的医馆。
将晒好的药交给掌柜的,乔柔就在一旁等着他清点。
“柔柔,你也在这?”声音中满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