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菀菀无奈接下,与魏琰一道去前厅赴宴。
她刻意落后几步,暗想着魏琰会不耐烦等她。谁知魏琰始终不紧不慢,在她前方一步的距离。
时值正午,日头火辣辣的。
魏琰低头觑了眼地上的人影,稍稍向右边挪动稍许,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径走了一刻钟,始终没有交谈。宁菀菀只想远离魏琰,当然不会主动引起他注意。魏琰则沉浸在跟宁菀菀一道而行的点点欣喜当中。
原来,与她静静地走在一起,竟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清风徐来,落英缤纷,坠下漫天花雨。
两人在画卷中前行,很快来到设宴的地方。
男女宾客分席而坐。魏琰亲自将宁菀菀送到女宾落座的花厅。
“进去吧。”他淡淡道。
宁菀菀如蒙大赦,朝他福了福身。魏琰忽然伸出手,摘下她发间一片花瓣。
他温柔的举动,让里间坐着的女眷纷纷将目光停驻在宁菀菀身上。钦羡、妒忌、探究,却又无可奈何。
魏琰没将余光分给任何一名女子,转身离去。
季氏走上前,亲昵挽住宁菀菀的手:“菀菀,快,一道入席吧。”
她拉着宁菀菀在身边坐下。同桌的除了厉氏、宋氏,还有几位官家夫人。宁菀菀以晚辈的身份坐在主桌,让宁欣月等人暗自咬牙。
厉氏从她进门开始,就盯着她的衣裳看。目中愤懑之色险些就要当众溢出来。
宁菀菀莞尔一笑:“母亲,不知那套五色罗裙是在哪里做的?漂亮得很。”
“我特意命人去绣凤阁定制的,自然漂亮。”厉氏语气不善。
绣凤阁是京城最有名的裁缝铺子,专门替达官显贵制衣。店铺的老板颇有背景,与厉家是世交。
厉氏料定她搬出绣凤阁的名字来,宁菀菀绝不敢质疑衣服有问题。
宋氏闻言,咋舌:“大嫂,您可真疼菀菀。绣凤阁的衣服没有百两银子根本买不来。您怎么不想着点我家欣璇呢?”
“欣月我都舍不得给呢。”厉氏朝着众夫人一笑,显然是想说明自己没有亏待庶女。
众夫人皆微笑点头,称赞厉氏。
“母亲当然舍不得二姐姐穿。菀菀抬了抬手,衣裙后背就破了个大洞。我看绣凤阁的招牌不如砸了算了。”宁菀菀毫不客气地戳破。
前世她就摸过绣凤阁的底,对两家的渊源了如指掌。在座的都是绣凤阁的老主顾。她大肆一宣扬,绣凤阁的生意将一落千丈。绣凤阁的老板得知后,必会与厉氏翻脸。
果然,厉氏脸色一变,拍桌子道:“宁菀菀,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故意害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
“菀菀不敢。菀菀只是想跟各位夫人小姐说,绣凤阁做的东西质量不过关,劝大家以后少去光顾而已。”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衣服的问题?”厉氏高声质问,想压制住宁菀菀的气势。
“齐王殿下亲眼所见,母亲是要找殿下来对质吗?”宁菀菀全然不惧。
方才路过的几名女眷中,忽有一人站起来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也正巧看见。齐王殿下还将自己的衣服借于宁小姐遮羞。”
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绣凤阁的东西一穿就坏,下次不去他家制衣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人搞鬼呢?”
众人的话让厉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眼看她就要发作,季氏赶忙打圆场:“其中或许有误会,还是查清楚再说。大嫂,菀菀,今日当给我个薄面。”
宁菀菀本也没有实证,只想借机锉锉厉氏的锐气而已。见众人都向着自己说话,便笑道:“母亲莫恼。菀菀一时气愤,觉得母亲花了冤枉钱替您不值而已,并非故意冲撞母亲。”
厉氏心虚,黑着张脸不再言语。
一席酒宴,女眷们见风使舵,围着宁菀菀嘘寒问暖。厉氏门庭冷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吃了一半,她就拉着宁欣月离席而去。
宁菀菀心花怒放,直到众人散去,才告别季氏和宁欣怡。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映满整个天际。
她抬步款款走在树荫下。夕阳的余晖将她曼妙的身姿拉得很长很长。
魏琰站在远处的楼台上,久久凝望她翩然的身影。阳光照下,鬓角早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亮晶晶的,如珍珠一般璀璨。
娇小的身影登上马车,似乎回头看了门口一眼。魏琰看得不十分真切,心中却漾起一阵欢喜。
“莞苑”的意思,想必小丫头看明白了吧?
魏琰回到王府,第一件事情便是差人去调查绣凤阁。第二件嘛,则是请安乐侯过府一叙。
安乐侯与齐王并无深交,又一向不参与争斗。他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沉吟良久:魏琰为何突然想起了他?
安乐侯不敢怠慢,连夜去了齐王府。
魏琰亲自去府门相迎,将他延请到正堂。
“老侯爷,请上座。”魏琰的礼数远远超出了安乐侯的想象。
安乐侯赶忙欠身:“王爷折煞老夫,王爷请。”
“来人,奉茶。”
几名打扮美艳的丫鬟鱼贯而入,奉上清茶、果品。安乐侯浑浊的目光忽然发亮,色眯眯地盯着丫鬟们瞧。
魏琰看在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厉。
“老侯爷,本王请你过府,乃是有一事好奇。”
安乐侯旋即收回目光,肃然道:“王爷请讲。”
“听说侯爷最近定了一门亲事?”魏琰抿一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
安乐侯脑子转得飞快。魏琰与宁菀菀走得近的消息,半天功夫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一个徒有虚名的侯爷,又怎敢与魏琰争妻?
安乐侯赶忙赔笑:“启禀王爷,哪有的事儿?只是老夫与宁大人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哦?”魏琰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可本王倒是很愿意看到侯爷与宁家结亲。”
安乐侯睁大双目愣在当场,实在搞不懂魏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琰不语,顾自喝茶。晾了安乐侯好一阵,才幽幽道:“侯爷当初没说要娶宁家的哪一位小姐吧?”
安乐侯恍然大悟:“正是,正是。”
“本王也不想落个搅人婚事的骂名。老侯爷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当然,当然。王爷放心,此事我一定妥善处理,绝不会牵累王爷一丝一毫。”
“那好。本王就等着喝侯爷的喜酒了。”魏琰站起身,充分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安乐侯立刻告辞:“王爷留步。”
走出齐王府,安乐侯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长舒一口气。看来明日,他得亲自去宁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