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楼在城门口高高架起,上挂彩带随风飘动,灯楼之下教坊杂戏之人正舞得热闹,人们将其团团围住,随着一道火自口中喷出,人群里发出惊呼,灯会的气氛愈加热烈。
李清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仔细回忆着今日走过的地点,想要找到丢失的香囊,却还是没有看到半点香囊的影子。
他叹了一口气,已经快要行至河边,却依然一无所获。李清回头看了一眼,侍卫连忙上前禀报,“殿下恕罪,属下无能,我们已经在胡饼摊那看过一遍了,还是...没有。”
李清摆摆手,他也知道今天在这丢了也是难找,只不过不忍看妹妹伤心罢。
“再往前找找,实在不行就回吧。”
“是,殿下。”身后侍卫低声答道。
李清正要回过头,却突然和身后一人对上了视线,那人立刻将头撇开,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李清心里凭空生出几分疑虑。今日出宫都做便装打扮,又以面具掩面,除了身边近侍便无人知晓身份。
这反应倒像是突然被他撞见慌了一下,李清抬步继续往前走,余光却往身后瞧去。那人已经凑到一边,往看杂耍的人群里挤。手中拿着酥饼,身上并无多余装饰,看着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人。
“难道是我多疑了么。”李清收回目光,心中想着。
李和乐撑着脑袋从窗边往外瞧,这是城里最高的一处酒肆,这里正对着灯楼,又可以俯视河边。谢淮挑了最边角的一间屋子,方便观察又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谢淮将窗子关了起来,只留了一条边缝,两人从这点缝里往外窥视,李和乐紧紧盯着下方的人群,生怕错过一点。
“诶诶,我看到李清了。”李和乐出声提醒道。
随后李和乐听到谢淮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看到后面那几个戴着面具,穿着灰色短打的人了么,那就是跟着李清的人。”
“他们看着只是在跟着的样子。”李和乐盯着那几人说道,“诶,不对,他们怎么看杂技去了。”
李和乐抬起头和谢淮对视了一眼,转回身子靠着墙边,用手揉了揉揉发酸的脖颈,她梗着脖子在这看得要累死了。
她一边揉一边看着谢淮,“李清似乎有所察觉。”
谢淮仍盯着外边,“那几人应该知道自己引起怀疑了,但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想要在京中对皇子下手不会只靠这几个人,还有内应,在我们没发现的地方。”李和乐接着谢淮的话茬往下说。
看着李清继续往前走了,谢淮便回到桌边,拿过茶壶将水往杯子里倒,“如果你是刺客,你会选在什么时候对目标下手呢。”
李和乐想了想,“李清身边跟着侍卫,那肯定得在人多的地方下黑手最稳妥。”
谢淮将杯子递给李和乐,“而且也容易逃脱。”
看着李和乐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的样子,谢淮不禁笑了一下。他又想起宴饮当晚,他在后边看着她劝自己喝酒的模样。
李和乐看着谢淮突然一笑,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你给吓傻了啊,莫名其妙的。”
谢淮也不做解释,就这么看着李和乐说道:“今夜京中人最多的地方莫过于灯楼之下,我想应该就是在这了。”
李和乐忙把手收回,“那不就是马上要动手了,那要怎么办,我们得下去阻止吧。”
“嘚嘚。”有人站在门外敲了两下门,是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要的面具我给您买来了。”
谢淮起身,打开门将面具接过,道了声谢便立刻将门给关上。李和乐就坐在桌边看着他走来,眼前一黑,是谢淮弯下腰在给她戴着面具。
谢淮动作轻柔的给她脑后的细绳打结 ,“李清既然有所察觉,那么就会更注意周边的环境,这倒是比我们预期的要好一点。”
李和乐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听他接着说,“我们得把内应引出来。”
李和乐手指轻轻敲着茶杯的边缘,说道:“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只要把他们引出来让李清发现,事情就好办了。”
窗外又传来一阵欢呼,李和乐走到窗边一看,杂戏班子正在将人高高抛起,被抛到空中的那人利落的一个翻身,稳稳落在高台之上。那欢呼的人群中,戴面具的几人还在那。
李和乐将窗关上,“他们久久没见动静,应是在等内应来和他们汇合。”
谢淮也回过身,“这几人是个口子,我们就在旁看着,他们总要和别人碰头的。”
李和乐跟在谢淮的身后下了楼,她现在一身小厮打扮,外人见了都以为是哪家公子和家仆出来寻热闹来了。
两人凑到人群之中,和那几人隔着五六人的距离,李和乐感觉自己捏着的手心有点汗意,她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这辈子以为也就看看社会与法,谁能想到真会碰到这种刺杀事件。
台上的人又翻了个跟斗,李和乐一边鼓掌一边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
“那边人说就等我们了。”她听到一个声音,虽然压着嗓子讲的,但是很熟悉。
李和乐不动声色地和谢淮交换了眼神,那是跟着她到小巷里的,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
看着那几人转身往外边走了,谢淮低下头,凑近李和乐的耳边,“我们分开走,你去跟着李清,我跟着他们。”
李和乐点点头,刚要转身,谢淮又扯住了她的袖子,“无论如何,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李和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是。”
说罢两个人走出人群,分开两头。
李和乐凭着自己的记忆,往今天走过的方向寻去,很快就远远看到了李清的身影,幸好没走太远。虽戴着面具,但她也不敢太过靠近,生怕被李清一眼给认出来。
李和乐贴着墙边,观察着四周,她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出八双眼睛,现在只感觉哪里都有可能突然来个人,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她的手不自觉的抠着墙皮。
她看着李清突然停了下来,身边的侍卫交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他背对着李和乐,看不到他的神色。“这是把香囊找到了么。”李和乐心想。
李清刚停下脚步,天空中便炸开了花火,目之所及皆是闪动的熠熠火光。
“是打铁花,打铁花开始了!”孩童笑着跑过李和乐的身侧。
李和乐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她看到了远处灯楼之上,原本是杂技班子的人,却换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方才她鼓掌时往台上看了一眼,台上表演的是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看着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现下却换了几个陌生面孔,台下的人群被打铁花所吸引,一时没有注意到台上换了人,却没有开始表演。
他们从杂技箱子里摸索着什么,对视了一眼,便往台下走去。其中一人肩上站着一只小猴,那人走下台后热情的跟底下的人互动着,其他人也分散开来,逐渐向李清的方向走去。
李和乐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头看到了原先那些人留在台上的锣,心里有了主意,便向那跑去。
李和乐猫着腰到了台子底下,悄摸的将锣拿了过来,蹲在角落,用力的把锣一敲。
“咚—”,那猴子听到了那锣的声音,受了惊,一下从那男子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钻进人群中,人群里一只猴子到处乱窜,引得众人也开始四处躲避。
那几人原本想借着杂技班子下台互动的机会,接近李清,却不想被扰乱了计划。抬手想给另外的人打手势,却不见原本穿着灰色短打那几人的踪影。
李和乐当然不会傻愣愣的待在原地,她把锣一敲,便要逃开,却见那几人中的一人回身来寻,幸好李和乐跑得快,那人只看到了李和乐的一个背影。
李和乐挤进人群里,脚步越走越快,到人少一点的地方直接跑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后面有人跟了上来。这锣一敲,把那附近都给扰乱了,李清应该也有注意到这动静,就是不知道那几人是否留有后手。
下楼之前,她和谢淮约好了地方,到时候找不到对方就在那等着。李和乐感觉自己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手腕被握住的那一下,简直快要跳出嗓子眼。
幸好李和乐已经熟悉了这个感觉,谢淮还没出声,她就反握了回来,急着开口:“后面有人跟着我。”
谢淮没说话,将李和乐往院子里一带,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蹲下来,“踩着我的肩膀上房顶去。”
李和乐一听,扶着旁边的柱子,一脚踩上了谢淮的肩膀,颤颤巍巍的勉强攀上了屋顶的柱子,屋顶昏暗,一层层的蜘蛛网巴在上头,里面有一个狭窄的空间,似乎是以前用来放东西的,不知道这里有多久没打扫过了,结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一上来便呛了一下。
见李和乐上去坐稳了,谢淮也借着柱子,双手一使劲,三下两下上了屋顶。
两人刚待好,便看见屋下来了人,四处张望着。李和乐秉着呼吸,底下那人身上穿着杂技班子的衣服,应该就是追着她来了。
真是要命,今天一天都在到处躲人,李和乐抱着柱子想着。
那人四处翻了一圈,又有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