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娘也威武 第18章 齐整一心

飞燕军队列整齐，等到谢云昭带着顾安之、苏续两人走到队列前的时候，她们已经练完一整套武术停下来，手中各类兵刃皆收好提握在身侧，练武场安静无声。

谢云昭站在台上高处，身后顾安之站得稍近，她作为副将总是在很靠近她的位置，苏续站得稍微远些。

“将军！”

众人行军中礼仪，即使是低头，也能够看见她们面上皆是肃穆恭敬之意。

“众将士请起。”谢云昭站在他们面前，手臂抬起免了礼，随后在队伍面前走过，细细观察她们的神情与状态。

边关历练几载，她对于飞燕军中留下来的很多女娘的面孔都已经很熟悉了，甚至能够记起其中大部分人的姓名。

这其中也有一些近一年来刚刚加入飞燕军的女娘，她们的面庞稍显陌生，有一些人面孔还带着初入军营的稚气，但是目光皆是坚韧明亮。

她们来自陈国各地，岁数不同、口音不一，但是最后都聚在这里，为着一个共同的祈愿——她们是同一类人。

谢云昭心下安定，她长身玉立在队伍前方，视线扫过队伍，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剑柄上。

“飞燕军自创建以来已经快五载，众将士跟随本将军也有多年，为保卫我北城关立下汗马功劳，我在此谢过各位。今戎国从北卷土重来，意图侵入我北城关、践踏我陈国疆土、伤我陈国百姓，我燕云军第一个不答应！”

谢云昭声音铿锵传到练武场的每一个角落，她目光也狠厉起来，脱去了平时和气的面具，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我飞燕军为燕云军的一部分，顶起北城关半边天。我辈虽为女娘，但有不输于男儿的英勇魄力。我相信诸位有一往无前的锐气，可以随我出关迎敌，护我陈国山河！”

她说话时一字一句清晰透彻，像是北城关外雪山上晶莹剔透的坚冰那般明澈，清莹秀澈的双眸炯炯有神，与众人目光相接。

说到最后时她声音已经接近颤抖，让人寒毛倒竖、颤栗起来。她举起右手，手掌捏成拳头向上示意，再次重复，“出关迎敌，护我陈国山河！”

队伍只静默一瞬，接着就是响天动地的口号：“出关迎敌，护我陈国山河！出关迎敌，护我陈国山河！”

身后顾安之与苏续也忍不住举起手，一下又一下举拳示意，口中高呼。

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热血沸腾的战意，保家卫国，将那一次次试图突破北城关、直驱入关的戎**队挡在关外，甚至抵挡回戎，这是她们最大的愿望，也是陈国人们共同的期冀。

纵是女儿身又如何，她们也能够保家卫国！

飞云军的位置距离飞燕军并不遥远，只是隔了半个山头，在这阔大的北城关山群，不过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宋策率领飞云军刚练完一套剑法，他让诸将士皆席地而坐，点出先前那套剑法精妙之处，又示范一遍。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最是志骄气盈、逸兴遄飞的时候，一手剑法如有飞虹之势，剑光之间皆是凌厉朔风。

他正练到关键之处，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响震云霄的号子声。

“出关迎敌，护我陈国山河！”

宋策收敛剑招，与飞云军其他将士一样将目光投在那不远处。

飞云军与飞燕军其实是在同一处山头，只不过处于不同朝向，在飞云军的营地里，他们能够看见飞燕军的红旌旗高高地飘扬在风中。

现在，那处正传来动人心魄的呐喊声，像是拔地而起的锤子，一下下捶在众人心里。

飞云军也是眼热，目光中透露出亢奋的模样，一时间众人皆是心潮澎湃、感慨激昂。

宋策难以掩饰唇角笑意。

“来，再练！”

他振臂高呼，将众人唤起，众将士又重整队伍，不过一会儿，练武场又响起练武时刀剑舞动之声。

京城皇宫，云阳宫。

云阳宫殿内还是如往昔那般清雅朴素，殿内窗户大开，光线澄明透彻，绯色纱幔随着窗外透进来的微风飘起柔和线弧。

殿内装饰不多，本应是摆放花瓶、宝物一类装饰之物的地方，都放着古籍，书本一类的很多，倒也不显得杂乱，只是不太像一国公主的宫殿，倒像是闲散文人居士。

萧可安盘坐在桌前，桌案上摊着书册，她面前放着笺纸，清秀的簪花小楷渲染在纸上，工整地书写下她最新的一些奇思妙想。

小炉子里茶香袅袅，发出汩汩的声响，茶香与墨香混合，使人头脑清新。

窗外的风带来春天的气息，混和着桃花李花一类的味道，轻轻拂过桌案上袅袅的茶烟。

萧可安顺着风的方向看去，看见不知道哪位太妃在附近放着纸鸢，纸鸢飘摇地飞着，伴随着说话声，原本欢乐的声响到了她的耳边也变得细碎。

她不知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是宫里难得有些生机的日子。

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可安收回目光，她左手扶额，右手持笔，深沉的目光一点点从纸页上滑过，又陷入专注。

一抹身影从外安静进入，摆上一盘桃花糕，糕点算不上精致，但桃香扑鼻，最是适合这个温暖的季节。

“殿下今日已看了许久，也该歇息片刻。外面贤太妃正带着小殿下放纸鸢呢，殿下近日待在殿中整理书稿，也不曾出去玩耍。”

宫女轻笑，语气里遮掩不住的关心，她将笔从萧可安手中取出搁在黑石山型笔架上，又取了放在一侧的湿润方帕给她擦手。

萧可安这才缓缓回过神，接过帕子擦掉手上些许墨痕，又捻起糕点送进嘴里，她忽略了宫女劝她出去玩耍的话，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书中的文字。

“严夫子书中为天下计，然他不曾入朝为官，宫内藏书阁所收纳书册不多……实为憾事。”

桃花的气味在唇齿间迸发，她咽下之后又喝了凉好的茶，这才慢悠悠说话。

宫女将书册移开，身为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也是读书识字过的。她也知晓严夫子此人，于民间办学，教授了许多寒门子弟，如今朝中许多官员都是他的子弟，受过他的授业之恩。

严夫子此人淡泊名利，最爱的便是书这一道，一生传道授业不入朝堂，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已于几年前病逝，留下一些著作书稿传入宫中。

“虽是憾事，但殿下将这些书稿整理，若能为天下人所见，也是了却心中遗憾了。”

宫女在一旁一边说着一边煮茶，将小茶炉中的茶倒入茶盏，溅起茶香热气。

殿中有片刻安静，萧可安只能点头，轻轻叹息一声。顿了片刻，她又擦干净手，起身到了身后取出卷轴。

那边宫女将桌案上的书册整理好，放在一侧。萧可安将卷轴放上去顺势展开，卷轴带着几分古旧气息，布制的底面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布里贴合的纸仍然是整洁干净。

卷轴尺寸算不得很大，但是能够很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字样。老旧的小字镌刻着卷轴内的内容——这是一幅极其简易的陈国地图。

卷轴的主要部分是陈国州县边关的分布，顺着卷轴的上方看去，能够看见最北的北城关，以及顺着北城关北去的山河，再到北面的戎国，受到大小的限制，再多的地方就不曾展示。

戎国崇武尚兵，故名曰“戎”。戎国将士皆是悍勇好战，对南下陈国虎视眈眈，陈国朝堂的每一次动荡，都会引起他们的关注窥伺，这也让陈国人生活在压力之中。

前朝朝堂动乱，丢了北部十三城，先帝那时曾经退敌百里，收回十一城，剩下两城现在也回到陈国管辖之内。

这其中经过了多少艰难困苦，每一个在北城关内挣扎过的将士，每一个在阴云笼罩中的陈国边关百姓，十三城的收回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

只是，戎国失去已经到手的“肥肉”，固然怀恨在心，对着它南方的这块地方垂涎欲滴。等到先帝驾崩，幼帝登基，原本的对峙局面开始涌动，他们开始动了。

“他们从雪原而来，铁骑踏过山河，想要直入我北城关……”萧可安微微蹙眉，之间抚过北城关的位置，划过卷轴上“北城关”的字样，眼里不禁浮上担忧。

陈国上下都知晓北城关的那一次次恶战，说书先生在酒楼里夸赞守关将士的英勇……

虽然有所忧虑，但是大部分的人距离北城关很遥远，最关注的莫过于那些将士们的爹娘、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和心怀天下的那些人。

萧可安读了许多书，知晓那些旧事，对于战事也有几分了解。她也心怀天下，但是多倾注于文人安国策，五年前宋策和谢云昭的北上，她的目光也被敛住，一点点被牵引向那北城关。

她收藏了这份卷轴，从前看得不多，近几年却是常常摩挲查看，心中想着些不知定数的事。

她的一颗心呐，就好像窗外那一只在春风中的纸鸢，被那线一下一下拽着，似乎拽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