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逃不掉?逃不掉什么?也会像那两个士兵一样死去吗?
突然见趴伏在地的两个士兵动了动了,侍书猛地一颤。
只见他以为已死的那两人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朝卫云倾跪下,声音沙哑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若有下次。”
“无需……将军动手,我等会自行以死谢罪。”
卫云倾这才移开视线,随手招来三个士兵,“带他们去伤兵营,别让人死了……你跑过去,叫陈大夫来云国王爷的营帐。”
“是!将军!”
吩咐完卫云倾迈开步子,走了一会回头看了眼。见那娃娃脸的少年抖得跟筛子似的,脸色也一阵青又一阵白的,离得极远,但还是快步跟在她身后。
“这小子好好调/教一番应该很好用。”
卫云倾笑看燕虎,“你很中意?”
“那倒谈不上……”燕虎扯起唇角,如野兽一般的虎牙露出,显得无比狰狞,“首先他得活下来。”
几人前脚踏入营帐,后脚一年轻男子就带着药箱赶来,应是跑着来的,脸上全是汗珠。
卫云倾挑眉道:“陈大夫也不必这么急,耽误一会人也死不了。”
陈大夫放下药箱,一双桃花眼看着卫云倾,抿唇一笑后开口:“殿下难得传唤,下官自是不敢怠慢。”
卫云倾对着床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看看他。”
陈大夫低头应是。卫云倾也跟着走近几步,垂眸细细打量。
这男人确实有着极好看的皮囊,此刻脸颊两侧布满不正常的红晕,微张着嘴不断轻轻地喘息着,似是呼吸困难的模样。额上的碎发也被冷汗打湿,紧贴在他额头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显得越发病态柔弱。
是能激起无论男女保护欲的姿态,可对卫云倾来说——
她只喜欢掌控难以掌控的事物,这样脆弱的东西,出现在眼前都会让她感到厌烦。
“将军!”
燕虎唇角一勾,手一抬搭上侍书的肩,看似随意却让少年无法动弹。而卫云倾手按着男人的脖颈,在侍书惊恐的视线中,曲起指节,似是要捏碎男人的咽喉,然后……只是拉开了男人领口裹紧的狐裘。
卫云倾的眼神突然凝住。
男人的喉结上,有一颗殷红的小痣,正随着男人的轻喘起伏。
她右眼下也有一颗红色小痣,幼时数次想用力扣掉,可父皇右眼下也有……
“将军……”
“是那个吧。”
“对。”
侍书听得一头雾水,急道:“王爷是什么病?”
见卫云倾点头陈大夫才道:“高山病,是一种水土不服之症,初次来此的人大多会患此病,因不适应过高的地势而头痛、食欲减退、呼吸困难……”
侍书在听到呼吸困难这个词的时候脸色就腾地一红,飞快瞄了卫云倾一眼。
他刚刚还担心将军是要杀了王爷……只是帮忙松开狐裘,说起来还是他怕王爷冷才裹得太紧了。
这般想着侍书懊恼地锤了锤头,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
卫云倾目不斜视,淡淡道:“我记得这种病有常备药草。”
“有是有,但是……”陈大夫欲言又止,见卫云倾没有面露不悦才接着道:“恕下官直言,身体强健之人就算不服药多适应几日也无甚大事,可这位……云公子,身子骨实在太弱了,就算服药,在这多住几日怕也是有性命之忧。”
卫云倾一皱眉,满面不耐烦的神色。
“还有,他中毒已久。”
“中毒?”
“是一种慢性毒,下官才疏学浅,分辨不出。”
这位陈大夫其实是陈太医,名唤陈泽。太医院院首之子,也是首徒。院首一直想让其出去历练一番,适逢长公主要出兵攻打云国,便将人塞入了随行军医之中。不嘱托人照顾几分便罢了,还不许他泄露身份。
卫云倾还是见过此人才认了出来,平日关照了些,也知晓了其医术精湛,连他都分辨不出来的毒……
卫云倾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褪去,侧目看向了侍书。
只见少年脸上并无震惊,只有压抑着的怒气,看来是早知道他的王爷中毒,还知道……
“谁下的?什么毒?”
侍书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才开口:“不知道是什么毒,可在云国,能给王爷,也会给王爷下毒的只有陛……云国皇帝云宣岚!”
虽有克制,语气中的愤怒与怨怼还是很明显。
卫云倾一挑眉,眼中起了几分兴致。
看来和亲队伍里的那些人确有可能真的只是来杀云宣巍的……
“燕虎,去拉辆马车来。”
燕虎依言直接将送云宣巍来此的马车拉来,那车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卫云倾眉头一跳,“去换一辆干净的!”
“这反正是他们的……”燕虎一顿,干笑一声问道:“将军也要去啊。”
“我带他一起去漠城。”
“哦!我马上去换!”
待燕虎重新拉来一辆崭新的马车,卫云倾看向侍书,“带云宣巍上去。”说完不待少年反应就看向陈泽,“你也来。”
“容下官去取些东西。”
“去吧。”
陈泽没走几步,卫云倾又叫住了他,“别下官下官的了,这又不是在宫里,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别学你父亲那迂腐劲。”
陈泽桃花眼里溢满笑意,躬身道:“是的,殿下。”
陈泽回去取东西这段时间,卫云倾给人给副将和游剑各传去一道命令,而侍书艰难地扶着云宣巍,慢吞吞将人往马车上带。
按理说,以他四等下的实力,即便瘦弱也不会如此吃力,可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尤其是手臂……
可别说卫云倾,燕虎都完全没有上去帮一把的意思。
只等他们进去,陈泽也回来之后,卫云倾带着陈泽跳入车厢,燕虎一跃坐在车前,马鞭一甩,马车绝尘而去。
卫**马脚程极快,天边被夕阳染红的时候便能远远看见漠城城墙。
“将军……这是去哪?”
卫云倾睁眼看向侍书,深邃眼窝中,一双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深。
仿佛能让人魂魄陷入,然而对侍书来说,绝不是魂牵梦萦这样绮丽的感觉,那眼神冰冷,是要将人的魂魄扯出冻结,彻底粉碎。
明明极漂亮的眼睛,侍书却心生畏惧,咬唇苦着脸垂下头。
问什么问啊!看……
“我在漠城有个宅子。”
不是她自己买的,而是另一个人送的。只有那个人,会在这样的偏远之地建一个如此奢华的宅邸,虽是送给了她……
卫云倾垂下眼睫,冷笑一声。
正震惊抬头的侍书因为这一声冷笑又把头栽得更低,如坐针毡,又不敢有一丝动弹,直到外头传来燕虎的声音——
“将军!到了!”
侍书看着卫云倾一掀车帘跳下马车,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而跳下马车的卫云倾突听一阵带着惊喜的呼声,倒没被吓到,只看着眼前数十个男人皱紧了眉,问燕虎:“我这宅子里有这么多人?”
“将军您忘了?”燕虎憨憨笑道:“那些官员送您的玩意,您懒得处理就都扔到这了。”
“确实只是些玩意。”
眼前的数十个男人无一例外都是肤白貌美的柔弱男子,若说以前,卫云倾只会心生不耐。
而现在——
这般看来那病秧子还顺眼一点,人果然是禁不起对比的。
卫云倾眼中有杀意翻滚,唇角扯起一个有些狰狞的笑。
那些本还兴高采烈的男人煞白了脸色,双腿颤抖着往后退去,不知不觉大门中央就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模样甜美,扎着两根大辫子的少女跟兔子似的,又蹦又跳地跑了出来。
暴风雨还未来临,海面突然就恢复平静,轻柔温暖的阳光撒下。
少女的大辫子扬起最后一个雀跃的弧度后垂到脸侧,她福身开心唤道:“殿下。”
卫云倾笑问:“你怎么在这?”
少女名唤林夕,是从小与卫云倾一直长大的侍女,现在本应待在卫国京都的长公主府中。她甜甜地笑着,眼中却有些慌乱,紧盯着卫云倾的脸,一副生怕她生气的模样试探着开口:“殿下每次出征的时候我都会去最近的宅院等殿下,只是一直没等到过。”
见卫云倾神色未变,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又放肆了起来,“这次居然等到了,应该是因为那个病弱的驸马爷……”
“唤他云公子。”
“唉?为什么,殿下不喜欢他吗?不喜欢为什么……”
林夕在卫云倾的瞪视下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很快又耐不住寂寞开口:“那云公子在这马车上吗?为什么还不下来?我能看看他吗?”
一连三问问得卫云倾深深叹了口气。
这丫头倒也和其他人一样会怕她,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然后继续口无遮拦……
但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她自己惯的。
卫云倾摆了摆手,“想看自己看去。”
不过为什么这么久还不下来?
卫云倾回头,看见站在车前手足无措的侍书立刻明白了他的窘境。
少年手上伤未痊愈,扶人上车还好,但要抱一个不省人事的人下车,还是困难了些,他又生怕摔着他家王爷。
“燕虎。”
燕虎应了一声,低头就嘀咕道:“我还没抱过姑娘呢。”
“可你抱过很多汉子了吧,多这一个也没差啦。”
燕虎瘪着嘴看了林夕一眼,脾气火爆的他却没发作,实在是这个小姑娘他也惹不起……
燕虎扛着云宣巍往里走,林夕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旁边弯腰瞅。
“这个王爷长得真好看啊,他和殿下的孩子应该会超可爱的。可看起来这么弱,能生孩子吗?说不定到一半就会倒下去,也说不定……”
侍书听着听着脸色突然爆红,连带耳根脖颈都红到滴血,难以置信地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