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宣巍本以为侍书定拿不回任何东西,结果现在他愣愣地看着少年端来了火盆,没等他说话又跑了出去端来了一个托盘,上头摆着两菜一汤还并一壶热茶。
只是少年身上……
“这些是你和人打架抢回来的?”
侍书将木桌移到床边,放下托盘才道:“赢回来的。”
“赢?和谁打的?”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大嗓门,“我来给你送药了。”说着燕虎掀开帘子步入营帐。
云宣巍眼中暗色一闪而过,“侍书,和你打的人是他吗?”
侍书点点头。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长进,都能打赢二等高手了?”
侍书臊红了脸摇头刚想解释,却被人抢先。
燕虎打量着云宣巍,嘴角噙笑,“云公子看起来不像习武之人,居然看得出来?”
“王爷以前也是……”
二等高手。
在云宣巍的瞪视下,侍书将之后这四个字咽了回去。
燕虎眯了眯眼,然后将药瓶塞入侍书手中,大笑着道:“药也送到了,我先走了。”
待男人离开,云宣巍朝侍书伸出手,“药拿来,我给你上。”
“怎……怎么敢劳烦王爷。”
“你都敢和二等高手打了,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个?过来。”
看出王爷笑容下的怒意,侍书赶紧跑了两步,将药瓶递给王爷。
“还要我给你脱衣服啊?”
侍书瘪着嘴解衣带。
云宣巍眯眼看着侍书一身的青紫,虽都不在要害,但在少年白嫩嫩的身体上着实触目惊心。
“真亏你还能活着!”
云宣巍咬牙挖出一块药膏,狠狠糊到少年背上。
侍书惊呼一声委屈巴巴道:“燕大人一直有留手,虽然最后一拳确实是想杀我,但将军接下来了哦!还说算我赢了!将军说不定是很温柔的人呢!”
少年越说越开心,最后直接转身面向自家王爷,一双大眼睛似是放着光,明明白白地写出求肯定。
“温柔?”云宣巍嗤笑一声掐了一把少年的脸颊,“这是给你一棒再给颗甜枣,温柔是这么用的吗?你忘了她今日杀了多少人了?”
侍书抿唇,眼中惊惧一闪而过,然后沉默一会开口却道:“他们都是陛下的人,若活着来卫国指不定还会怎么害您。我还想谢谢将军呢。”
云宣巍诧异一挑眉,“你居然知道?”
“我也没那么笨啦!”侍书脸颊一鼓,“您只带了我一个,怕他们刺杀王爷,我一路提心吊胆睡都睡不好。”
云宣巍一乐,“我说你怎么没打呼。”
“王爷!”
“哈哈,辛苦侍书了,今晚就奖励你同我一起睡吧。”
“这……这怎么可以!”
“不乐意?以前我带侍剑外出闯荡的时候经常同睡一屋哦。”
“侍剑哥……”
侍书一咬牙低下头,须臾抬头认真道:“我没有侍剑哥强,但一定会保护好王爷的!”
云宣巍目光柔和了下来,轻笑着温声道:“啊,我相信。”
说完加快速度给侍书上药,弄得少年吱哇乱叫——
“王爷!轻点轻点!”
“重一点淤血才能揉开!”
“那慢一点!”
“再慢饭菜都要凉了!这几天天天啃干粮我人都快变干粮了!”
营帐外,一个黑影没入暗处,与此同时,暗处走出另一个黑影,擦肩而过往主帅营帐掠去。
无士兵守夜的军营,是卫云倾给他们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还是不要握住为好。
一挥手让暗卫退下,卫云倾轻抚手中猩红的鬼怪面具陷入沉思,须臾嗤笑一声。
那些死人无需再放在心上,而活着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一个不过四等的小孩,又能做什么呢。
随着主帐烛火灭掉,整个军营都沉入了夜色之中。
第二日清晨,无数马蹄踏朝阳而来。来的人都是武将,有资历颇深,却因年迈已是闲职的,也有目前身居要职的,来此是商讨边境驻守一事。
不去京都是因摄政王已下旨,此次与云国大战大捷后,除东境外所有防线都由长公主重新布防,而长公主短时间内也回不去京都……
所有人跟随燕虎进入议事大帐,卫云倾后脚踏入。立刻有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的老者站起,“殿下,云国已经被您打怕了,您可以去西境了吧!”
这老顽童……
卫云倾轻笑一声摇头,“白老,云国可没被我打怕,还敢刺杀我呢。”
“刺杀?!”惊呼声四起,“殿下没受伤吧。”
燕虎咧嘴笑道:“受伤?那种货色将军一鞭子就打爆了,砰,脑袋跟烟花似的爆了。”边说着还边比划着。
“哈哈哈,敢刺杀殿下,那几个云国人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时间各种称赞不要钱似的从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武将口中抛出。长公主带兵这事他们以前不是没弹劾过,只是之后无论是与西境鲜于的几战,还是这次同云国的大战,都让他们对长公主和其手下骁狼军心服口服。
唯有白老没附和着一起拍马屁,看着卫云倾,满脸褶子都皱在一起。
“那殿下不去西境?”
卫云倾叹了一口气,“白老,即便和亲已成,云国也不得不防。”
白老不着痕迹地看了燕虎一眼,似是自言自语其实又看着卫云倾,“若燕大人愿去西境带兵就好了。”
燕虎一龇牙,“你这臭老头,又想撺掇我离开将军。”
“燕虎。”
卫云倾淡淡一句就让燕虎一脸凶神恶煞瞬间褪去。
“白老,您也知道燕虎这小子,若没我约束,指不定成什么鬼样子。而且我也不希望重要将官全是我的亲信。”
“殿下高义。”数人齐声。
只有白老还揪着自己的胡子一脸为难,“摄政王向来信任殿下,倒也不必过于忧心。而且燕大人这性子对鲜于人其实刚刚好。”
“现在西境那小子做得不是挺好的吗。”
“就他的年龄来说,确实相当不错,只是还是太嫩了,鲜于人可是又狡诈又凶狠的。”
“白老您呢。”
白老苦笑道:“老夫倒是也想再上战场,可您也看见了,实在有心无力啊。”
“若您去帮他呢,要说对鲜于人,您才是最有经验的。”
“这……”白老喜形于色,眼中又有些惶恐,“这样当然是个办法,老夫也是求之不得,只是……”
卫云倾笑道:“白老是两朝元老,曾随我父皇征战四方,立下过赫赫战功,若连您都不信,我又该信任谁呢。”
“老臣绝不负殿下期待!”
白老早年丧妻,又未续弦,膝下无子,战场可以说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这样的决定——
白老热泪盈眶,卫云倾笑容愈深。
西境之事就此定下,之后便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城池,大局,细节,都需商讨。然而却很快悉数议定,因为看似讨论激烈,实则都在卫云倾的引导下不着痕迹迈向了她希望的方向。
正午时分,武将们尽数散去,文官也拟好了所有文书,由卫云倾亲手按上长公主金印。
在卫国,长公主金印的威权仅次于摄政王金印,至于皇帝……文武百官都道:“陛下尚且年幼。”
卫云倾眼神沉下,将金印重重按在最后一份文书之上。
“将军!”
卫云倾猛地合上文书,抬头看向冲入帐中的少年。
带着杀伐之气的怒意瞬间压来,侍书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在卫云倾冰冷的视线下止不住地发抖,却还是鼓足勇气道:“将军!求您救救王爷!”
“救?”卫云倾皱眉道:“那麻烦的家伙又出什么事了?”
“王爷的身子向来不好,可这次的症状……以前从未有过。”
此时,去送各位武将的游剑与燕虎返回,燕虎一进议事大帐就问,“将军,外头那……”说着他看见了侍书,眼中了然一闪而过,轻嗤一声。
而游剑已握住了腰侧剑柄,只欲将少年斩于剑下。
“游剑。”
游剑立刻松开剑柄,收敛眼中杀意转身施礼。
“这些文书你来处理。”
“是,将军。”
卫云倾起身走出桌后,轻踹侍书一脚,“走,去看看你家王爷。”
侍书起身,喜形于色开心道:“谢谢将军!”
王爷还说他,将军明明很温柔……
走出营帐,侍书看着跪在一旁脊背发抖的两位士兵瞳孔一缩,连忙扭头看向卫云倾,整个人猛然僵住。
难以想象……
如此美丽的女子能让人如此恐惧……
并非狰狞,而是那眼神黑沉如渊,只是在一旁看着,侍书都感觉脚底有刺骨凉意钻入,眨眼遍布四肢百骸。
侍书张开了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更是惊恐地后退一步。
昨日一举击碎了五人头颅的长鞭挥向了跪着的两位士兵。
只听一声巨响。
两个身高足有九尺的大个子如狂风中落叶,翻滚着飞出数米,猩红的血撒了满地……
侍书终于发出了声音,只是似乎已经迟了。
他气若游丝地道:“不怪他们……是我……”
“你也逃不掉。”
燕虎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如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