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楚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素白的双手,微微一笑:“我这双手倒是了结过不少人的性命,不过今日我却也没打算杀你......”
眼看黑衣人似是松了一口气,眉宇间隐隐又有不屑之意,楚灵赚了转了转眸子,一字一句沉声继续道:
“不过,今日我不动你,不是因为你口中的九王如何,而是因为大晋律法,不得擅动私刑。”
黑衣人被楚灵按跪在地上,又被马鞭缠着脖子,已是狼狈至极,听到楚灵的话,硬是嘶哑着嗓音挤出一句话来:
“你会后悔的!”
楚灵语气忽然一肃,已是带了十足的森然:“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你托九王之名在此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若是此事发生在军中,早已军法从事了。”
楚灵说完这话,却感觉到身后似是有一道目光直勾勾顶着自己,不由回头看去,却未看到什么人,心下只觉得有些奇怪,然未发觉有什么人在,也只好暂时押下。
目光扫过眼前一众人,最后定在黑衣人的脸上,楚灵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颇为寂静的堂中,显得格外清晰。
“九王御下不严,才叫尔等恶奴打着主子的名声在外横行霸道,如此行径,既是陷九王于不义,也是与我大晋天子蒙羞,今日,我只是路见不平,你便滚回府去好好思过,若是他日再犯我手上,定叫你有气出来,没命回去!”
说罢,楚灵右手一抽,便将鞭子收了回来,而后将手中的鞭子掷在黑衣人的面前,头也不回的吐了一个字:“滚。”
众目睽睽之下,黑衣人已是狼狈至极,却也不敢在楚灵面前再次发狠,只踉踉跄跄的拾起了鞭子,咬牙切齿的留下一句话:
“你敢得罪我,就是得罪了九王府,你给我等着!”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早已看傻了的众人,余下良久的沉默。
想来是一众人从未见过方才的事,在黑衣人已经离去半晌之后,方才有些胆子大的回过神来。
“好!”
一声惊醒梦中人,围观的群众这才纷纷回过神来,看向楚灵的目光无不充满了赞叹佩服之意。
“这位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啊,当今世上,谁不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呀,多谢公子出售相救,这才能保那姑娘一条命啊!”
“是啊,小公子年纪不大,却是身手了得,方才那招势宛如游龙一般,我这老眼昏花的还没看清楚,那人就被制服了,当真是少年俊才!”
“是啊是啊,咱们金陵城谁不知道九王府的名声,只是小公子今日出手,只怕是得罪了九王......”
一整个大堂之中,你一言我一语的重新议论起来,然而不同于方才,这一次讨论的焦点,全都聚在了楚灵的身上。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看上去十分眼生的年轻小公子,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而且竟然敢当众和九王府的人做对。
因而这些议论之中,除了对于楚灵的佩服赞叹之外,更多的便是对楚灵的同情和担心。也早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对着楚灵拱手施礼道:
“这位公子侠肝义胆,实在是令人佩服,只是你今日得罪了九王府的人,只怕之后会有麻烦,看小公子面生得很,怕是还不知道九王府是什么地方,不如早做打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应和道:“是啊,得罪了九王府,以后可怎么是好......”
“是啊是啊,听说月前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在御史台中不知怎么得罪了九王,硬生生被打坏了一双腿拖出来的......”
一个老者说着话,一面捂着自己的胸口,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的描述,“听说那二公子是被九王府的人拖出御史台的,被打断的两条腿就这么拖在地上,一路滴着血拖回侍郎府的,可真是惨呐!”
众人听了,再联想到方才那黑衣人的行径,再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还是那黑衣人所为,面上都不觉又生了一层惧色。
“这位公子,你不如,赶紧走吧,若是那人带了人来报复,只恐怕你双拳难敌他们人多势众啊!”
楚灵听着身旁七嘴八舌的议论,一直未做声,脑中的思路却是清晰无比。
诚然,虽然她只是初回京中,对京中的很多事情很不是很清楚,但是九王之名,却也是听说过的。
九皇叔,名景行,年纪只比当今圣上大了几岁,但却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辈份很大。
听闻此人手段残忍,行事雷厉风行,如今的圣上,就是他一手扶持登上皇位的。
当今圣上,是先皇太子的儿子,也是先皇的长孙。若按辈份算起来,如今的皇位,却是怎么都轮不到他来继承的。
只不过,早年间太子被奸人所害,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先皇哀恸之下,再未立过皇储,直到重病临终之时,才传下口谕,立先太子之子景瑞为皇太孙,不日继承大统。
听闻当年先皇立下这道口谕时,正是当时的九皇子和如今的圣上侍奉在龙床前,自然而然的,景行就成了保景瑞登上皇位最有力之人。
只是虽然号称是先皇临终的口谕,但是到底没有那一道白纸黑字的圣旨在,因而先皇诸子多有不服,皆言九皇子景行与景瑞有矫诏篡位之嫌。其中的三皇子,更是以匡扶正义,讨伐篡位之人的名义,用自己手上掌管的锦衣卫围了整个宫城,想要逼景行就范。
然而,谁都想不到,景行手中竟然握有金陵城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队伍,羽林军的兵符。凭此兵符可直接调宫内宫外,乃至于整个京城所有的羽林军。
那一日的皇城血流成河,三皇子调度的一万锦衣卫,被景行调来的羽林军前后围剿在攻门的甬道之下,尽数被杀,无一生还。
原本十拿九稳,坐在府中等消息的三皇子听到消息之后,惊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皇城中最精锐的羽林军,竟然握在平日里看起来那个不显山不漏水的病秧子手上。
惊慌之下,三皇子即刻就想要逃,谁料九皇子景行早有预料,一早就派了一支队伍围了整个三皇子府,只等人一出来,来一个瓮中捉鳖。
三皇子被生擒在自己的府外,从他起兵到被擒,快得连一天时间都不到。与此同时进行的,还有他在朝中的势力也被一个个的揪出来,景行行事雷厉风行,在三皇子被押回宫的路上,就以乱臣贼子的名义将一众官员革职流放。
新皇贬斥流放的圣旨和分封新人为官员的圣旨几乎是一同传下来的,如此朝野震惊的大事,却硬是在景行的雷霆手段之下,只用了短短的三天就整肃完毕了。
直到三皇子被人押送至宫中,他还不明白,为何从前看上去一直韬光养晦的景行,在处理起朝政时,却能这般游刃有余,其雷霆作风与往日的少言寡语不问世事的样子,实在是相差甚远。
让他更加不明白的是,既然他的这位九弟有如此本事,为何不索性自己当皇帝,偏偏要扶先太子的儿子坐皇位呢?这样的疑惑,他日夜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被人按着跪在景行的面前,他还是问出了口。
此时的景行,眸光沉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面对于三皇子的疑问,他亦只是淡淡一句:
“乱臣贼子,不要污了孤的眼睛。”
于是先皇的三皇子,便以谋反的罪名被当堂处死,如此犹嫌不足,这位九皇子还名人将三皇子的首级悬挂于午门外三日,以儆效尤。
如此雷霆之势,九皇叔残暴之名由此传开,连自己亲生兄长都能下次狠手,直接将其他几个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皇子吓得再也不敢出头,个个都低眉顺眼的对着这位昔日自己的侄子,俯首称臣。
如此,皇太孙景瑞在金秋之时,顺利登基为帝,也因为九皇子景行的扶持之功,尊其为当朝九皇叔,享亲王尊位,并将御史台交给景行管理。而景瑞,也对这位一力扶自己登上皇位的九叔,异常尊敬礼遇。
但是自从景瑞登基为帝之后,景行似乎便彻底成了个阴郁暴戾的权臣,除了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之外,还有府中流水一样的女人。
九王至今没有娶亲,人人都道是因为幼年他在太子被刺一案中伤了身子,有一方面不太行,所以虽然权势滔天,但是京城中的贵女却都对其避之不及,毕竟谁家的女儿都不想自己家人之后去守活寡。
但是虽然如此,九王却似乎十分沉迷于女色,行与不行往往在九王府上一个个伤痕累累被抬出来的女子身上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是无论如何,就凭景行那双犹如鹰钩一样的眼睛,任是谁也会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这些事,原也不算是什么朝廷秘闻,楚灵随军三年,自然也从裴老将军的口中听说过了这些经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