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的流浪星球 第14章 第14章

在A市度过的第一天是潮湿的、温存的。

傍晚，唐酒酒再一次昏睡过去，黎幻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低烧。没有翻找到药，黎幻独自离开了住处。她需要开车到附近寻找些生存物资和药物。

和江城相比，A市是个小城市，人类消失后这里的变化显得更剧烈和迅速。由于面积相对较小，一些地方性野生动物迅速返回并占领这个空间。建筑和基础设施的损坏更加明显。

黎幻路过了一家超市，刚推开超市的玻璃门就被里面的场景吓到：超市里面到处都是蚂蚁！

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货架上的每一个角落，有的在糕点架上飞快地爬过，试图找到能带回巢穴的战利品，有的围绕着散落的糖粒，争夺着那一小块宝藏。

而在地面上，蚂蚁们更是如同大军压境，形成了蜿蜒的队伍。它们在光滑的地板上迅速移动，犹如一条流动的黑线。它们在激烈的物资竞争中发出阵阵声响，动作迅速而敏捷，肆无忌惮地探寻着可觅的每一寸空间，贪婪的本能尽显。

蚂蚁群被超市门打开的声音惊到，一齐回过头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见黎幻后，随即露出大大的微笑。黎幻第一次在蚂蚁的脸上看见笑容，她感觉头皮发麻，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蚂蚁开始陆陆续续朝门口奔去。黎幻见状立刻关上了玻璃门。很快，蚂蚁就堆积在了玻璃门门口。透明的玻璃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点点。黎幻没有忍住恶心干呕了两下，转头朝车子跑去。

又路过了两家超市，都是同样的场景……

无奈之下，黎幻找到了一家超市的后仓，她提心吊胆地拿着手电筒走进去，万幸，没有蚂蚁！她在倒塌的货架间找到了些面食、饼干、火腿、饮用水等，迅速装了几袋子后就离开了超市。

回到住处，黎幻看见三毛坐在沙发上，黑暗中两只眼睛散发出不安的光。看见黎幻后，三毛迅速跑到她跟前，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黎幻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子上，点了根蜡烛，看了眼三毛，“马上就有吃的了。”

没有电，烧不了热水，黎幻只好在阳台的地板上用几块砖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石灶，把煮锅放了上去，然后把一个木质书架劈成小块，塞到锅底下，用打火机点燃一些纸皮扔进石灶点燃木材。三毛坐在石灶前守着。

黎幻拿着蜡烛来到了卧室，唐酒酒还没有醒。黎幻摸了下她的额头，烧还没退。

“起来吃药了。”黎幻轻轻拍了拍唐酒酒的肩膀。

唐酒酒含混地嘀咕了句什么，翻个身继续睡去。

“吃完药再继续睡。”

黎幻把唐酒酒强行拉起来，把药塞进她嘴里，唐酒酒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我们现在在哪？”唐酒酒清了清嗓子问。

“A市，某间公寓里。”

“原来不是做梦，我们真的已经离开江城了。”唐酒酒无力地锤了锤脑袋，“这是什么味道？”

“柴火的味道，我在烧水。”

“你看，对面楼就是A市科技创新中心，可我们在这却回归了原始生活。”

“十分钟后水烧开了就可以吃面了。”

“你都快成全能型人才了。”

“这才哪到哪。要想生存下来，并且顺利到达云南，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在卧室等着，我去把晚餐端过来。”

黎幻用柴火烧的开水煮了三份面，一份留给三毛，剩下两份端到了卧室。

“开吃吧。”

唐酒酒大声吸溜一口面条，满足地吸了吸鼻子，“太美味了。”

她上身穿着一件吊带，头发乱糟糟的，昨晚还悲痛欲绝，现在却捧着一碗面狼吞虎咽。

“就是是普通的面条而已。”黎幻撇了撇嘴。

“柴火烧开的水有一股原始天然的香味，和电水壶烧出的水味道不一样。”

“那是烟熏的味道。”

“面里面要是再有份鸡蛋和青菜就完美了。可惜我们的植树集装箱和小鸡孵化基地都付之一炬了。对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A市的排水系统已经损坏，整个城市像被泡在水里一样，不适合久留。我们休息两天，等你身体好些了就继续按照原计划行动。”

晚饭后，黎幻在烛光下盘算接下来所需的物资清单以及日程安排。三毛吃饱后就窝在沙发上休息了。它的需求很低，能吃饱饭就很满足。

补充了食物和药后，唐酒酒感觉身体轻盈了些，她在公寓各个房间里来回转悠着。

书房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全家福，上面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应该是这所公寓的主人。根据房间里的书籍、文件等大致可以判断出男主人是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像是高级工程师之类的。

“啊！！”

书房传来一声尖叫。黎幻赶紧放下手里的笔赶了过去。

来到书房，黎幻看到唐酒酒面色惨白地跌倒在地上，她面前打开的柜子里有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一动不动的小女孩。

黎幻伸手摸了下女孩的身体，然后淡定地将唐酒酒扶到椅子上，“别怕，是未投入使用的超感。”

“超感？超脑随处可见，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超感。”

“超感是在超脑的基础上设计完成的。超感和超脑的区别在于，超感的大脑里植入了情感芯片。而且，超感是用生物材料制成，拥有和真人一样触感和温度的皮肤，生物反馈系统能够实时感知周围环境。”

“超感不是已经被禁止开发了吗？”

“即便如此，超感还是被私下研发制造，甚至已经出现很多秘密交易了。有的人怀念分手的恋人，有的父母舍不得意外逝去的孩子，有的富人纯粹想拥有一个或多个情人，甚至，有的人不想工作，干脆找一个超感来代替自己去工作。”

唐酒酒又重新拿起书桌上的照片，仔细观察了一番。

“你看，”唐酒酒突然指着照片说道，“照片上的小女孩虽然和超感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照片上这位面色苍白，体型消瘦，门牙缺了一块，淋巴结还有些肿大。而超感面色红润，体型正常，一口整齐的牙齿，也没有肿大的淋巴结。她们绝对不是同一位。”

黎幻又把书桌上的文件和抽屉全都翻找了一遍，最后翻出了一份死亡证明和一个工牌。

死亡证明上的名字是林悠悠，死亡原因：白血病，死亡时间：2050年3月。

工牌上写着这间公寓男主人的名字，他叫林建平，是Link位于A市的分公司的工程师。

“Link公司，林建平，这名字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黎幻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我听同事讲过有关他的事情。林建平原本在Link江城总部工作，是一名工程师。但是他去年突然有段时间精神不振，好像是家里出了事情。再后来，他在工作上出了不小的差错，就被调离总部了。”

“林悠悠去年三月份因白血病去世，那么林建平精神不振的原因应该是因为林悠悠吧。”

“没错。所以这款和他女儿一模一样的超脑女孩应该是他来到A市后偷偷设计的。江城总部对超感的制作材料管控比较严格，但在其他分公司屡屡有工程师私自设计超感的现象。”

“那他为什么最后没有完成超感女孩的设计？”

“不知道。如果是你，会愿意设计一位超感来代替自己过世的孩子吗？”

“不会。”

“可这不代表别人都不会这样做。科技与伦理在某种程度上是相悖的。”

唐酒酒把超感女孩重新放进柜子里，关上柜门。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人类消失了，但是在某些角落，会不会还藏着超感？”

“你害怕超感吗？”

“他们应该具有极高的智商。智商被利用好了可以行善，但被误用了，将会导致很大的灾难。”

“先别想这么多了。去休息吧。”

唐酒酒和黎幻回到房间，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寂静。突然，楼上传来“轰隆”一声响。

“怎么回事？”

“没事，可能是什么东西倒了。”

卧室的门这时被敲响了。唐酒酒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黎幻下床开了门，是三毛站在门口，一副害怕的神情。

“原来是你，三毛。”唐酒酒松了口气。

“你害怕吗？进来吧。”黎幻邀请道。

三毛迅速走进卧室，示意黎幻把门赶紧关上，然后自己找了个躺椅窝着。它看上去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惊扰了两位同伴。

在A市的第三天，黎幻发现超市的蚂蚁大军开始向城市的其他地点进攻，餐厅、某些居民楼里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黑色影踪了。

蚂蚁们的行动时间固定，朝九晚五。

同时，由于A市的地面积水问题越来越严重，一部分蚂蚁大军在移动的过程中殒命于漫无边际的积水长河中。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蚂蚁尸体。风轻轻吹动，撩动了一层水波，尸体们在水面上摇曳，像是被遗忘的灵魂。

黎幻在一家花店门口意外发现了一辆房车，她把房车开了回去。

“黎幻，你太牛了！”唐酒酒看见房车感叹道。

“我们得尽快出发了。A市的地下水泄漏越来越严重，一些建筑物地基长时间泡在水里已经出现损害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地裂缝。”

“自从人工智能发展起来，城市的基础设施水平越来越差了。”

“我们的祖父辈是用双手建大楼，而我们这个时代用机器人建大楼。人工智能的确在某些方面胜过人类，但有些领域他们却永远替代不了人类。”

“从江城到A市，真是冰火两重天。”

准备了足够的饮用水，罐头食品，干粮，方便速食，各类药物，卫生用品，手电筒，蜡烛，打火机，便携式炉具，枪支刀具后，唐酒酒和黎幻准备上路。

唐酒酒把地图摊在桌子上，“黎导游，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黎幻拿起记号笔，边画下路线边说，“我们现在出发，晚上会达到D市，多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预计第二天傍晚会达到L市。L市是著名的水果之乡，在那可以好好补充维生素。过了L市，沿着蝴蝶江一路向西，昆明就不远了。”

“听上去不像是逃难，到像去是旅行的。”

“你就当是旅行吧，咱们去环游世界。”黎幻把路线图细心地卷起来。

唐酒酒把一束蓝色绣球花插进房车窗台的花瓶里。她突然想起，六年前，自己对一个人也说过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