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谣有些惊慌,不知是何圣旨,赶紧出去迎接。
吏部官员宣旨:“洛县县令云水谣,自上任以来,为官清正,处断公允,才智过人,深孚民望,即日起除雍州司马,加朝散大夫衔,半月内上任。”
见自己升官,云水谣喜出望外,赶紧领旨谢恩。她要留那宣旨的官员吃饭,官员说自己太忙,不便久留,恭喜了云水谣几句便离开了。
兰心、彩月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太好了,小姐升官了!小姐,这雍州司马,离女相还有多远?”
云水谣笑道:“还差得远呢。雍州司马是雍州刺史的属官,品秩是从五品下。”
“那也升了好几阶。那朝散大夫衔又是什么?”
“这意思是给我增加一个朝散大夫的头衔。朝散大夫是散官,没有实职,但有俸禄,品秩也是从五品下。朝廷对于有功的实职官员,往往会加封一个同品级的散官,以资勉励。”
“原来如此,那小姐打一份工,拿两份钱?”
云水谣笑道:“可以这么说吧。”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看来我回来得正巧,可以赶上大人的升迁宴了。”
云水谣往外一看,是元景佑回来了。
他吃胖了些,但看着刚刚好,之前的他太瘦了。他身上增添了几分贵气和从容之态,果真是居移气,养移体,他现在越来越像个贵族子弟了。
只是他的双眼仍是十分澄澈,像是山间的泉水。
云水谣笑道:“我升迁了,你自然也升了。你现在是雍州司马的护卫长,品秩是正八品下。”
“那可真是托大人的福了。”
元景佑虽这样说,眉宇间却有一股忧郁之色。
云水谣问道:“景佑,你怎么了?”
元景佑道:“大人可知自己为何能升为雍州司马?”
“我听圣旨上写,是因为我做县令有政绩,有民望。”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前一任雍州司马出事了。”
云水谣大惊:“出什么事了?”
“他的眼睛被人刺瞎了,所以不能继续做官了。”
“怎会有这种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在京城时听说的。但圣上封锁消息,旁人难以得知个中内情。”
云水谣也皱眉担忧:“是吗……我还不知道前一任雍州司马是谁。”
一开始的雍州司马是元澄,也就是元景佑的弟弟。后来因雍州长史陆映澜骚.扰云水谣、孟荀,被二人设计报复,陆映澜名声败坏,被夺去官职,元澄便升为了雍州长史。
没过多久,元澄是假世子的事东窗事发,他和监察御史林益敬被一起流放到岭南。
从那以后,云水谣就没打听过雍州的长史、司马是何人了。
元景佑道:“自从陆映澜被夺官、元澄被流放,雍州长史、司马之位空缺。后来,一位吴姓官员补了雍州长史的缺,而雍州司马,则由安正则担任。”
云水谣惊道:“安正则?便是那位理国公之孙、太子的表弟?”
“正是。”
安正则其人,云水谣久闻大名。他在贵族子弟里也是拔尖的那一拨。
他的祖父理国公,乃是本朝八大国公之一,且他们出自颍阳安氏,五姓七家之一,十分显赫。
而且,他还是太子的嫡亲表弟。太子的生母先皇后便是理国公的女儿,安正则的亲姑姑。
先皇后虽然已经故去,但是理国公的小女儿现在是皇帝的德妃,生有七皇子康王。
也就是说,理国公府一门两皇妃,太子和康王都是国公府的外孙。
而安正则身为太子的亲表弟,一向很得太子信任,在太子府担任詹事。
詹事是正三品,掌管太子府大小事务。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太子登基,安正则会是最重要的臣子之一,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太子府的属官,一般不会只在太子府内任职,也会兼任其他职务。所以,太子詹事外任雍州司马,是很正常的。
可是,这样一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弟,竟被人刺瞎双眼?那他的前途岂非尽毁?
云水谣不敢相信,但元景佑自然不会说谎。
云水谣问道:“那安正则现在何处?”
“好像仍在雍州养病,还未回京。”
“他身份贵重,身边自然少不了护卫,又有谁能伤他?”
“不太清楚,不过我想此事必然不简单。我觉得雍州府乃是非之地,大人如今前往,我自然有些担忧。”
“我只需低调行事,做好分内之事,应该没问题。安正则这一瞎,应该有许多人能得到利益。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被抄家夺爵的罪臣之女,身后已无势力,对方应该不会针对我的。”
“但愿吧。我从家里带来三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他们会跟我一起保护大人的。”
“没必要这么夸张,我哪里有这么重要?”
元景佑认真地看着她:“在我心里,大人很重要。”
云水谣脸色一红,转移了话题:“你寄来的几车东西收到了,简直太多了,用到明年也用不完。”
“只管用,明年自然有明年的东西。”
“好啊,那我就每年都等着收礼物了。”
“嗯。对了,我给大人在岭南的家人也寄了几车东西。”
“真的吗?那他们可有口福了,谢谢!”
云水谣心中十分感激景佑。她的俸禄不多,所以寄给家人的东西也不多。她总是担心家人在岭南吃不饱、穿不暖,现在有了景佑的帮助,她终于不用担心了。
临行前,她在酒楼设宴,宴请洛县的同僚们。她跟洛县的官吏们相处时间虽不长,但彼此已经很熟悉了,也有了一些感情。如今要分别,自然有些不舍。
她把自己带不走的一些东西都留给了同僚们,同僚也都纷纷祝她前程似锦。
柳依依是云水谣私人聘请的小吏,自然是要跟随云水谣赴任的。
在赴任之前,云水谣想起之前用了杜羽的手帕,还没还,便把那块手帕找出来,骑马来到金缕营,找杜羽辞行。
杜羽笑道:“恭喜云大人升迁。”
“多谢杜将军,您这块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现在还给您。”
“什么时候离开?”
“明日便走。”
杜羽的眼神暗了暗,随即爽朗一笑:“我有自酿的桑葚酒,不如小酌一杯,为云大人践行。”
“也好。”
云水谣跟杜羽进入大帐之中,杜羽命人取来桑葚酒,在自己面前放了一个大酒碗,却只给云水谣一个小巧的琉璃杯。
云水谣笑道:“杜将军只舍得给我喝这么点?”
“云大人是女子,喝酒还是少喝一些为好。”
说着,杜羽亲自给云水谣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云水谣慢慢喝着,只觉得入口甘甜,但是酒味略浓,她有点适应不了。还好杜羽只让她喝一小杯,要是喝多了,说不定会醉。因此,她心中暗暗感激杜羽的体贴。
杜羽喝了几口酒,击节而歌:“天高地迥,凤凰翥之。时而风起,祥云托之。循吏东迁,生民乐之。”
云水谣回应道:“北风习习,别良将兮,柏叶萋萋。松山岩岩,别良将焉,君子谦谦。”
杜羽又让人上了一些精致小菜,二人吃罢,杜羽赠了云水谣几瓶酒,云水谣告辞而去。
回家之后,云水谣收拾好东西,带着柳依依、元景佑等下属,往雍州出发。
走了十来天后,便到了雍州。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微胖、面色黧黑的中年官员等在门口,迎接她们。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吏,站得整整齐齐的。
云水谣远远看见有人迎接,赶紧下了马车,走了过去,问道:“下官是新到任的雍州司马,不知您是?”
那微胖官员答道:“我是雍州长史吴青峰,奉刺史大人之命,特来迎接新任司马。”
云水谣欠身行礼:“有劳您了。”
吴青峰点了点头,也没笑,有些严肃地往回走,云水谣赶紧跟上。
云水谣初来乍到,想多了解一些雍州府的情况,于是便频频向吴青峰询问。
吴青峰都回答得比较简短含糊,且不会主动说什么。云水谣觉得他挺难接近的,心里便更加认真起来,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好,会得罪这位长官。
没过多久,便到了刺史府,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雍州刺史顾鸣泉是个儒雅周正的中年人,看着约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官袍,瘦削中透露出几分威严。他正坐在大厅中等着云水谣等人。
见众人进来,顾鸣泉让他们坐下说话。
云水谣和吴青峰便在下首的位置坐了。元景佑站在云水谣身后。
顾刺史看了元景佑一眼,问道:“这位是镇国公世子吗?”
元景佑抱拳行礼:“正是,小人现在是云司马的护卫。”
顾刺史微微颔首,道:“元世子也请坐吧。”
元景佑道:“不敢,小人站着便是。”
“你职位虽低,身份可不低,还是不要推辞了,快请入座。”
元景佑这才在云水谣旁边的位置坐下。顾刺史也命人端上茶水和点心来给元景佑,规格跟云水谣她们一样。
云水谣转头看了元景佑一眼,笑了一下。元景佑也看了过去,随即移开目光,正襟危坐。
顾刺史把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捻须微笑。
接着,刺史简单说了一下雍州最近的要务,并跟云水谣介绍了一下她的职责。
只听刺史道:“其他事情都不急,但有一件事,却是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