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莫八千著/感谢所有正版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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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和以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在两个选择中选了跪它一个晚上。
跪上一整夜……怕不是膝盖都要废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
他这是真不懂自己啥意思还是故意耍她呢?
她“啧”了一声:“这地是不是应该换成石子路,让你跪得更酸爽点?”
贺穆清没太懂“酸爽”的意思,但能从语气里大概了解贵人的想法,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现在跪在石板路上,确实不太疼。
见这人还是没有动静,顾和以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语气软了些:“你过来。”
谁想……贺穆清就这样埋着头膝行过来。
顾和以气笑,他怎么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你,站起来,走过来,这回听得懂不?”
贺穆清听出了贵人话里的薄怒,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颤,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以前在宫里,上面的人生了气,他少不了被赏一顿板子。
不知贵人生了气,会赏他什么?
“以前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这般……”
奴性。
顾和以没说出口,但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一看他的行为举止就知道是被人训出来的,不知道会受多少苦才这样习惯。
这个时代还真是吃人。
贵人不说话,贺穆清也不敢说话。
他乖巧地站在一旁,一直在猜贵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忽然,贵人往他怀里递了个东西,他下意识去接。
落入怀中的竟是一片温暖。
那只紫金浮雕手炉被他稳稳当当接在怀里,他有些发怔。
不由得抬眼去看贵人的脸。
暖橘色的光亮中,他瞧见贵人垂眼注视着他,说道:“我不习惯看人动不动就跪下,若你真做错了什么叫我恼怒,不用你跪下提醒,我也不会放过你;但我没说什么的时候,你别老是冥顽不灵地跪啊跪的,惹我心烦。”
她脾气挺好的,一般很少生气,这话也不是全教训人的意思。
但落到贺穆清的耳朵里,就成了一种威胁。
而他听见威胁,反而无声地松了口气——
能知道贵人的规矩,他往后便好好地遵守,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他忙不迭地点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乖顺的期待。
“奴知道了,日后都听贵人的。”
顾和以总觉得他的回答还是怪怪的。
但……目光在贺穆清水灵的面容上扫了一圈,又觉得意外的和谐。
她笑了一声:“随我走走吧。”
得了话,贺穆清小步跟在贵人身后,怀中抱着的是源源不断向他传输热量的小手炉。
可贵人还自己提着灯盏。
他蠕动了下嘴唇:“奴来掌灯吧,这手炉贵人拿着。”
“手炉太重了,你替我抱会儿。”
顾和以身上还罩着一件白狐皮里的鹤氅,在外面待久了、习惯了温度倒不觉得冷。
可贺穆清身上只穿着不厚的黑灰棉里下人服,可能是因为年纪不大,所以身量不高,还清瘦,衣裳宽大了些,一看就漏风,又是发热刚退下去,还是暖和点为好。
贺穆清知道贵人也不是嫌重。
可不知怎的,明明懂得自己用上好的手炉是不合规矩的,可抱着这透过棉服沁到心窝子里边的温度,有些舍不得放手。
他垂着头,瘦长的手指死死地按着手炉,直到指肚发白。
太暖了。
暖到他的眼眶发酸。
身在淤泥里的人,只要得到上位者那么一丁点儿的施舍,就会感激涕零。
顾和以侧头时,刚好瞧见他眼眶有些红。
不是吧,给他拿手炉捂捂手就眼红了?
倒是……好糊弄。
她捻了捻手中的灯盏,身上是不冷,但拿久手会有点冻。
有人主动帮忙,不用白不用嘛。
她抬手:“你掌灯吧。”
“是。”
贺穆清眼睛一亮,特别主动地接过灯盏。
好像得到了什么好处。
“……”
顾和以觉得他的表情有种“领导重用我了”的欢喜感。
她没碰到过这样性子的人,不习惯那份自轻自贱,却也被“捧”得有种难以言说的爽。
怪不得有些人一得势就容易猖狂呢,这搁谁身上不飘啊。
她没再说什么,无言地在院里溜达了一会儿。
来到古代,还是不太习惯。
但为了好好活着,还是得尽快适应。
半晌,她终于透够了气。
瞧一眼手中的灯,光亮也已经暗淡了不少。
她回了自己的住处,贺穆清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掌灯。
远远地就看见从安一直在门外等她回来,心中忽然有些愧疚。
晚上天寒,这么等上个把时辰挺冷的。
也是,就算她让从安自己回去歇着,在古代又有哪个婢女敢在自家主子还没回来的时候就自己回屋去呢,为了主子一回来就能立刻服侍着,也就只能在檐下等着了。
她转头对贺穆清道:“你自己回去歇着吧,既然病好了,往后就没人再给你送饭了,你自己寻人问问,府里的下人都在哪用膳。”
贺穆清想把手炉递回去给贵人,却见贵人已经在婢女的服侍下进屋了。
屋里掌了灯,暖色的光透过帘帐,在纸窗上映出晃动的剪影来。
当他回到自己的屋里时,手中的油灯已经彻底燃尽了,怀里的手炉温度也降了下来,早就没有了最初那股子暖热的劲,偏屋里的火盆也熄了。
见了贵人就发热的头脑,终于随着周身环境的阴冷而逐渐凉了下来,能清醒的思考了。
本来是想在贵人面前装得乖顺些,没想到……竟然跟被蛊惑了似的,自然而然地将心底埋藏的恶意全都收了起来。
在贵人面前,那些肮脏就像是黑暗见了阳光,全都不见了。
不管是夜里偷跑去庭院里,还是不小心触碰了贵人的手,竟然都没有被责罚。
这在贺穆清的眼中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在宫里面,他要是不小心摸到了哪位宫嫔的手,指不定会被怎么责打呢!
他只是个低贱的奴才,是个……任人责打辱骂的肮脏之人罢了。
贵人对他……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温柔得他觉得很不真实。
哪有主子会任凭自己的奴才冒犯自己而毫无怒意?
甚至还将手炉给自己的奴才使用?
脾气好也罢,语调温柔也罢,但是……
照顾一个奴才?
他不知自己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贺穆清没舍得点灯,只摸着黑脱了衣,给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子打理了一番,确保身上都擦干净了之后,才掀开芙蓉色的暖被上了床。
在一片漆黑的房中,望向了虚空。
他感觉自己离悬崖更近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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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