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安赶忙放下茶杯,把那姑娘扶了起来,姑娘抬起头时,已经满脸带泪。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让我收留你是什么意思?”姜佑安揽着她的肩膀问道。
“我叫孙白凤,是从庆丰镇来的,我爹收了人家的钱,要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不想嫁,我听说你这里开的女子书院不收钱,我想来这里读书,求你让我留下吧。”孙白凤哭着说道。
听着孙白凤的哭诉,姜佑安觉得喉咙发紧,她拿出手帕擦去孙白凤脸上的泪,“没人知道你来了这里吧?”
孙白凤摇了摇头,“我谁都没说,今天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没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你一路走过来的?”姜佑安问道。
“我怕被人发现,一早就跑出了镇上,跑累了就走,歇好了再接着跑。”孙白凤说道。
“跑了一上午,还没吃午饭吧。”姜佑安俯身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抬头看向杨恩,“中午是不是还有剩饭和菜,你给她盛一碗,让她先垫垫肚子。”
孙白凤舔了舔嘴唇,咽了一下口水,小心地问道:“姜院长,我可以留下吗?”
姜佑安笑了笑,“可以啊,我这个宅院里空房还有好多呢,别说是你一个小姑娘了,就是再来十个二十个,也住得下。”
孙白凤闻言绽开了笑颜,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来,塞到姜佑安的手里,“我只有这些钱,等我以后能挣钱了,再还你。”
姜佑安看着孙白凤灰扑扑的衣服和亮闪闪的眼睛,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收下了铜板,“好,你的钱我收下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吧,你家里人要是来抓你回去,我帮你拦着。”
“嗯。”孙白凤开心地点了点头,杨恩盛了饭来,让她把包袱放下,去椅子上坐着吃。
孙白凤捧着碗,大口地吃着饭,不时抬头看看姜佑安,姜佑安笑了,“怎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孙白凤咽下嘴里的饭菜,腼腆地笑了笑,“不是,我是想问问你,我能不能跟你的姓,改姓姜?”
“你是怕你家人来这里打听到你在这里?”姜佑安问道。
孙白凤点了点头,“我不想给你惹事,换了姓,他们就不好找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行啊,就跟我姓姜吧,什么时候你想改,再回去就是了。”姜佑安说道。
“姜白凤,也挺好听的。”杨恩说道。
“他叫杨恩,在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找我或者找他都行,这里有一个叫袁竹的姐姐,是种花卖花的,还有一个叫阮荷的姐姐,会跟你一起读书,还有一个叫李长风的弟弟,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们,这位是戴庭芳戴老师,以后就由他来教你读书。”姜佑安介绍道。
“嗯,杨大哥,戴老师。”姜白凤点头跟他们打招呼。
“先吃饭吧,别着急,慢慢吃。”戴庭芳温柔地说道。
吃完了饭,姜白凤主动去洗碗,杨恩让她歇着,自己去刷了,姜佑安打开了后院的门,给她看了后罩房的房间,她选了最靠近院门这一侧的房间。
姜佑安、杨恩和戴庭芳帮忙把别的屋子里的床搬了过来,姜白凤把自己的包袱放了进去。姜佑安说赶明儿给她配个锁,姜白凤说包袱里只有两件旧衣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配锁也行。
从后院出来,姜佑安给她介绍了自己的住处、厨房、厕所、学堂,还有门口带拉绳的铃铛,又带她去了山下的地里,见了袁竹、阮荷、阮晨烟、李长风,还有其他的学生和村民,打过招呼之后,姜白凤就跟着她们干起活来。
见这姑娘踏实肯干,又听说了她的身世,袁竹并没有责怪姜佑安擅自答应留下她,还让姜佑安去屋里拿钱,去县里买些棉花和布来,给姜白凤做被褥和枕头。
姜佑安听从袁竹的安排,去县里买了棉花和布回来,田里的众人见她回来了,便都回了宅院里洗了手,在院子里铺开席子,七手八脚地做起被褥来,天快黑了,被子只缝了一半,大家就都散了,约着明天再接着做。
杨恩和阮荷去做饭了,袁竹用粗粗的针脚大致缝了缝,就抱去了姜白凤的房间,又用布裹着棉花垫在床上当褥子,让她先凑合着用,明天再拆了仔细缝,姜白凤站在门边,局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佑安揽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只要说谢谢就好,姜白凤听了,连声向袁竹道谢。
吃过了晚饭,姜白凤回到了房间,姜佑安给她送了油灯和打火石来,阮荷担心姜白凤一个人睡在后院会害怕,让阮晨烟自己睡,她主动过来陪姜白凤一起睡。
早上姜白凤醒了,就和阮荷一起去了厨房做饭,戴庭芳来了之后,给她分了笔和纸,从头开始教起,阮荷主动坐在她身旁,对她格外照顾。
也许是这里离庆丰镇比较远,姜白凤的家人并没有追到这里来,她也就安心住下了,每天跟阮荷抢着干活,精气神十足。
有些学生住得比较远,见女子书院里可以住学生,便有父母找了来,希望孩子能在这里住宿,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不用来回奔波了。
姜佑安和袁竹商量之后,觉得后罩房反正也在闲着,学生住在这里,确实比较安全,就同意了,学生的父母马上给孩子送了被褥和日常用品来,还有人拉了粮食来,姜佑安给这些需要住宿的孩子安排了住处,把粮食收下了。
袁竹给杨恩拿了钱,让他打几张大床,一张床可以多睡几个学生,杨恩马上去村里找了人去山上砍木材,回来就在园子里的一角忙活上了。
听说女子书院可以住宿,便有人从更远的地方把孩子送过来,有的是为了让孩子读书,有的则是把孩子扔到这里就不管了,休息日也不许她们回家去。
姜佑安和袁竹收留了她们,却也难免为日益增加的孩子感到忧心。
有一天早晨,杨恩打开院门,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蹲在门边,见人来了也不抬头,问她话也不答,杨恩去叫来姜佑安,姜佑安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体温高的烫人,忙把她抱进屋里去,给她请了郎中。
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哭闹,郎中来看了病,开了药,袁竹就去抓药煎药去了。
阮荷见她瘦得厉害,觉得她肯定饿了,给她炖了一碗鸡蛋羹,淋上几滴香油端了来。
小姑娘闻到鸡蛋羹的气味,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接过碗,也不顾烫,挖起一勺就往嘴里塞,烫出了眼泪都舍不得吐出来。
姜佑安把碗抢了过来,细细吹凉之后,才慢慢喂给她,她眼睛紧紧盯着碗里的鸡蛋羹,勺子一送过来,她马上咬着勺子,把鸡蛋羹一股脑吞进肚里。
吃完了一整碗鸡蛋羹,小姑娘仍旧盯着装鸡蛋羹的碗看,好似把整个碗吞进肚里,才能缓解她的饥饿。
“这么饿吗?你多久没吃饭了?”姜佑安心疼地问道。
小姑娘好像听不懂姜佑安在说什么,只盯着碗看。
“她好像没吃饱,小阮,你再去给她做一碗鸡蛋羹来吧。”姜佑安说道。
听到鸡蛋羹三个字,小姑娘看向姜佑安,笑着点了点头。
阮荷惊喜地说道:“她听懂了!她喜欢鸡蛋羹,我这就去做。”
袁竹从外面进来,拦住了阮荷,“别去了,她估计饿很久了,一下子吃太多,身子受不住,等中午再给她做吧。”
“哦,好。”阮荷应道。
袁竹在床边坐了,向小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会说话?”袁竹叹了口气,“看来是故意扔在咱们门口的。”
姜佑安眉头紧皱,“她父母扔的?怎么能如此狠心!”
“她父母能把她养这么大,应该也不容易了。”袁竹说道。
“她还这么小……”姜佑安话还没说完,小姑娘一弯腰,刚吃进去的鸡蛋羹吐了一地。
小姑娘好似觉得很可惜,想下床去捡,姜佑安把她抱在怀里,“算了,吐了就吐了,等会儿再吃别的就是了。”
小姑娘不知道听没听懂,抱着姜佑安哭了起来,大家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流泪。
杨恩把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之后,厨房里粥煮好了,姜白凤盛了小半碗端来给小姑娘,她喝了半碗粥,踏实地睡下了。
钟二娘和郭英来找姜佑安说话,听说了小姑娘的事,非常心疼这个小姑娘,郭英回去找了旧衣服来给小姑娘换上,钟二娘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喝了药之后,小姑娘出了汗,烧也退了,钟二娘仍旧不放心,和小姑娘一起住进了后罩房里,日夜照顾她。
自从收养了这个小姑娘之后,接连有女孩被遗弃在袁家门口,有的甚至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这些被遗弃的孩子,已经无家可回,一个比一个可怜,袁家不忍心让她们走,只好接纳了她们。
杨恩找人在后罩房的院子里垒了厨房和厕所,较小的孩子住进后罩房后,都由钟二娘和郭英照顾,但姜佑安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严重了,靠袁竹种花卖花,根本没办法养活这么多的孩子。
看出了姜佑安的忧虑,戴庭芳早上到了袁家,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给姜佑安,“这些你先拿着用吧。”
姜佑安有些吃惊,“你哪来的钱?你爹给你的?”
“不是,是我娘给的,我跟她说了你在收养被遗弃的女孩,需要钱,我娘给我拿了这些,让我用完再找她要。”戴庭芳说道。
“唉。”姜佑安叹了口气,把银锭接了过去,“我本意可不是要收养弃婴的。”
“我知道,可你也不愿赶她们走。”戴庭芳说道。
李长风小跑着从外面进了二门,“姜姐姐,有一个自称是知县的人在门口,说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