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家,家里住着这么多人,我不习惯。”袁竹说道。
“我无处可去。”姜佑安说道。
“又不是我让你逃跑的,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袁竹避开了姜佑安的视线,看向一旁的鹿肉,“你要是想带走这些鹿肉,我可以帮你做成腊肉。”
“我身无分文。”姜佑安说道。
“鹿皮你可以拿去城里换些钱,杨恩之前给我的碎银子还剩些,我都还给你们,你们商量着办吧。”袁竹说道。
姜佑安看见阮荷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了进来,向袁竹问道。“你说习惯了一个人生活,那阮荷怎么办?”
袁竹看向阮荷,“我把她当做妹妹,她自然是要留下的。”
“你是嫌我无用?”姜佑安问道。
阮荷本来是高高兴兴地一路小跑回来的,但此时院子里的氛围却让她有些害怕,“袁姐姐,这是怎么了?你跟佑安姐姐吵架了?”
袁竹笑了笑,“没有,她早晚要走的,我只是提前说了出来。”
“佑安姐姐要走?”阮荷快步走到姜佑安身边蹲下,双手握住她的右手,“姐姐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你要去哪?”
姜佑安苦笑一下,“我哪里知道你袁姐姐要把我赶到哪里去。”
“你去哪里都好,反正与我无关。”袁竹站起身,端起瓷盆就要进厨房。
阮荷站起身来,焦急地问道,“袁姐姐,你为什么要赶佑安姐姐走?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袁竹走到了厨房门口,向着厨房内说道:“这里是我家,谁能留下,谁不能留下,我说了算。”
阮荷跑过去,拉住了袁竹的胳膊,眼睛里噙着泪,“袁姐姐,到底是为什么啊?”
袁竹叹了口气,“小阮,只靠卖花,真的养不活这么多人。”
“我们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今天还能有肉吃呢。”阮荷说道。
“现在是活得好,可以后呢,远的不说,这马上就到秋天了,秋天过去就是冬天,没有冬衣,没有厚被褥,你佑安姐姐和杨大哥只会冻死在我家。”袁竹说道。
阮荷没有想过冬天的事,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袁竹接着说道:“夏天秋天我们还有花可卖,卖到钱就能换粮食,可冬天怎么办?没有收入,还有四个人要吃饭,不让他们走,难道我们大家一起饿死?”
“可是,就这么赶他们出去,他们到冬天也会挨饿受冻吧。”阮荷不忍地说道。
“你要是想跟他们一起挨饿受冻,我也不拦着你。”袁竹说完,进了厨房。
阮荷不想让姜佑安离开,但自己都是借住在这里的人,还能说什么呢?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默默流着泪。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杨恩听到有外人的声音,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阮荷抬头看去,见是刚才在村子里见过的人。
男人走了进来,“有谁欺负妹妹了?你告诉我,哥哥帮你揍他!”
阮荷擦了擦眼泪,向后退了两步,“没人欺负我。”
袁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是谁要在我家揍人?”
来人笑道:“袁姐姐也在啊。”
“谁是你姐姐?”袁竹不耐烦地说。
俩人不气不恼,“我娘常说,她待你就像是亲女儿一般,你可不就是我亲姐姐吗?”
“少跟我套近乎!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袁竹看他两手空空,没拿鸡蛋篮子,奇怪地问道,“王大娘怎么了?我说了最近不要鸡蛋了,她让你来做什么?”
“我叫李贵。”李贵笑了笑,“袁姐姐这不是知道我吗?不是我娘叫我来的,我是看到那位妹妹刚才拿着鹿腿从村里过,才过来想跟你买点儿鹿肉的。”
袁竹审视着李贵的脸,“你真要买鹿肉?”
李贵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来,“真的,钱我都带来了。”
“行,要多少?我去给你切。”袁竹说着进了厨房。
“这得看你怎么卖,要是?贵,我就少要点儿,要是便宜,我就多买点儿。”李贵说着,走到阮荷面前,“妹妹怎么哭了,是不是袁竹欺负你了?”
“小阮!到我身边来!”姜佑安说道。
“嗯。”阮荷转身跑到姜佑安身后,手扶着竹椅的靠背,不敢抬眼看人。
“这几位都是谁啊?怎么看着都这么脸生?”李贵扬声问道。
“你管呢?”袁竹拿着菜刀和瓷盆从厨房里出来,走到鹿的躯骸旁,“看在王大娘的份上,给你便宜点儿,你要排骨还是腿肉?”
李贵直直盯着阮荷,“腿肉,我娘喜欢吃肉。”
袁竹割了一大块腿肉,在手里掂量掂量,没有四斤也有三斤多,“这些够不够?”
“够了。”李贵看了一眼肉,又看向阮荷,“这位小妹妹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妹妹,怎么了?”袁竹把肉放进瓷盆里,放下刀,站了起来,“算你一百文好了,钱带得够吗?”
李贵把钱递给袁竹,“够,你数数,多的还给我就行。”
袁竹没有去接钱,转身进了厨房,“小阮,你会数数吧,数一百个留下,剩下的还给他。”
“哦。”阮荷听了,迟疑着走了过去,伸手去拿钱。
李贵趁机一把抓住了阮荷的手,笑问道:“你叫小软?这手当真是挺软。”
阮荷害怕地向后退,却被李贵使劲向他怀里拉。
姜佑安见状跑过去,挥拳用力打在李贵的胳膊上,“放手!”
李贵吃痛放开手,“你是谁?怎么打人啊?”
袁竹拿着麻绳和剪刀走了出来,“你们干吗呢?”
“我什么也没干,这个疯婆子就突然冲过来打我。”李贵大声说道。
“果真是个流氓,一张嘴就颠倒黑白。”姜佑安对阮荷说道,“小阮,你先进屋去。”
阮荷捂着手,流着泪,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听到姜佑安让她回屋,她赶忙快步进了屋。
李贵大声嚷嚷道:“说谁流氓呢?我只是来鹿肉的,你凭什么打人?”
袁竹也没注意看阮荷的样子,蹲下身子,用剪刀把肉捅了一个洞,拿麻绳穿过去,打了个结,拎起来正要递给李贵,却看见他手里还拿着那串钱,“钱还没数好?”
李贵把手里的钱揣进怀里,大声质问道:“你家里的人打了我,你还想找我要钱?”
“她不是我家人,她打你是她的事,你先把钱给我。”袁竹说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你家住了有一个月了吧,肯定是你家什么亲戚。”李贵说道。
“她才不是什么亲戚,赶紧把钱给我,我还要做饭去。”袁竹不耐烦地向李贵伸出手。
“我不管她是不是你的亲戚,反正我是在你家被打的,你就要负责任。”李贵说道。
“负什么责任?”袁竹问道。
李贵笑了笑,“你要是同意把你妹妹嫁给我,今天我被打的事,就一笔勾销,鹿肉的钱,我加倍给你,还有你家里藏着个男人的事,我也绝对不跟外人说。”
袁竹眉头一皱,“你是在威胁我?”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这是商量,你也真是的,家里养了男人,也不跟我娘说,我娘还张罗着要给你找个好婆家呢。”李贵笑着说道。
袁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转头看向姜佑安,“你打他干什么?”
“他拉着阮荷的手不放,还说阮荷的手软,我打他有错吗?”姜佑安气愤地说道。
李贵嗤笑一声,搓着双手,似有陶醉之意,“刚才我在村里遇到小软,她冲着我笑了,我是看她对我有意思,才来求娶的,反正她早晚是我的人,我摸摸她的手怎么了?”
袁竹把手上拎着的肉扔回瓷盆里,走到墙边,抓起扫帚就向李贵的身上打去,“他大爷的!你敢欺负到老娘头上!老娘家里就是有十个男人,也跟你不相干!你敢欺负阮荷,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李贵见状,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骂道:“袁竹你个泼妇!你这么凶,有哪个男人敢娶你!怪不得你成了寡妇,娶了你,是个男人都想死吧!活该你一辈子守寡!活该你没人疼!”
“我守寡我愿意!你倒是愿意娶媳妇,你怎么不娶啊?也就你娘把你当个宝,长得这么丑,家里这么穷,还敢来我家骚扰阮荷,滚!不要脸的狗东西!”袁竹追出门去,见李贵跑远了,气得把扫帚扔了出去。
姜佑安拖着酸疼的身子出了院门,阮荷也跑了出来,追过去把扫帚捡了回来。
见袁竹发这么大火,阮荷哭着道歉:“袁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袁竹生气地大声说道。
姜佑安慢慢走了过来,“小阮,你不用道歉,你袁姐姐不是在生你的气。”
杨恩在院门边,悄悄探头向这边张望。
阮荷被袁竹凶了一句,哭得更厉害了,“对不起。”
姜佑安轻轻把阮荷抱在怀里,“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不好,眼见他包藏祸心,还让你被他欺负了,是我们该向你道歉才是。”
袁竹气得大声喘气,恨不得能痛揍李贵一顿,“是那个狗东西该道歉。”
“对,你袁姐姐说得对,是欺负你的人该向你道歉,等我身体修养好了,我就押他来给你道歉。”姜佑安说道。
袁竹转身向院门走去,“回去烧水吃饭吧。”
阮荷搀扶着姜佑安回了袁家。
袁竹不声不响地拿起菜刀,回了厨房,杨恩快步走进了厨房,把火点了起来。
原本开开心心准备吃鹿肉,现在却闹成了这个样子,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袁竹把鹿肉切成薄片,让阮荷和点面做面条,又让姜佑安去菜园里摘些葱和青菜来。
柴火在锅下烧着,水开了,袁竹加了些盐和姜片,把鹿肉下进滚烫的锅中。
袁竹迟疑地搅动锅里的肉片,缓缓说道:“你们要是实在无处可去,那就都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