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宫,碧霄汀渚内,戊寅长天着装轻便,安静地斜靠在木榻上,忍冬堂端了一碗药汤陪侍在一旁,不一会儿,鹤归来端了一个石盘过来,石盘上画了整个女儿国的地图,地图又画满了阵法,她端着石盘来到戊寅长天身边,从袖内抽出一把匕首,卷起戊寅长天的衣袖,对着她手腕上的脉搏割了下去,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到了石盘上,融进阵法图中消失不见,过了好一会儿,阵法才停止吸取她的血液,鹤归来赶紧施法量她手腕上的伤口治愈,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忍冬堂连忙递上药汤,服侍戊寅长天喝下,脸色已经煞白的戊寅长天喝完药后恢复了一丝精力,但还是虚弱得无法站立,只得奄奄地躺在木榻上休息。
“鹤姥,这阵法怎么吸食陛下的血一次比一次多,再这么下去,陛下怎么撑得住。”忍冬堂忧心忡忡地问。
“这说明女儿国的结界,越来越弱了。”鹤归来叹了口气。
“鹤姥,你说孤的血还能撑得了多久。”
“陛下到底是女儿国天选之女,勉强还是能撑得了些日子。”
“鹤姥大可实话实说,莫要宽慰孤。”
“陛下放心,老身一定会想出办法的,老天定会庇佑我国,国泰民安。”
“孤的身子孤知道,就怕孤等不了那么久了。”
“陛下还是跟大都督说一声吧。”忍冬堂劝说道。
“如今她也不年轻了,还整日替孤忧心军防,明明身子骨已经没有从前那般硬朗了,却依旧勤勉习武练兵,不曾一日倦怠,若将此事使她晓得了,又给她白添烦恼,此生孤欠她甚多,怎么忍心再叫她为我心疼。”
“陛下这是何苦。”忍冬堂心疼道。
“不论如何,你二人切记不要走露了风声,此事若是传出,必定民心不稳,外族觊觎,战火重燃,是孤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说来也奇,自从凤麟殿被盗事件发生后,虽无任何宝物遗失,但女儿国多地开始爆发异乱,最初是都郊外的村子爆发疫症,紧接着东北地区开始虫灾泛滥,庄稼被糟蹋得颗粒无收,西南地区亦是暴雨连绵,洪水泛滥,百姓风风雨雨地传着“凤麟殿被盗,国宝遗失,先祖动怒,降罪女儿国”的流言,为了稳定民心,戊寅长天向各地下派官员解决灾祸,明月楼便随着医官们去了都郊村子,耘穑回雪也告别了家人,随着耘穑一族的才俊前往东北,为表王家体恤百姓,寸草生向戊寅长天请命亲自前往灾区运送救助物资,戊寅长天本不应允,但钦天星官来报,“寸草生百处,苍穹不再哭”,于是戊寅长天便下令,寸草生亲自运送物资前往西南,守武池鱼带两队卫兵随行保护,花弄影更是被召回了宫中,跟在戊寅长天身边处理政务,扁舟子也时常回钦天监参与占卜,易储流风受命从家里接手了部分生意,除了给各地的商铺免租减赋,还要想办法增收减负,她家族的收入,往往决定着国库的收入,她每日里抱着三四个算盘都快把算盘打烂了,最忙的就是那文济羁鸟,她仿佛成了花弄影的侍从,平日里要么跟在花弄影身边协助她处理政务,统筹着各路赈灾事宜,天天站在玉泉宫塔楼等着千回鸟带回来往各地的书信,以便第一时间知晓各地灾情,要么跟在她母亲左丞相身边会见认识各路大臣贵戚,甚至知闻馆的每次学政论辩大会,她都从不缺席,并且雄辩滔滔,风采焕发,满朝文武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的认识,花弄影继位后,羁鸟便是那第一辅政之人,甚至有传言,丞相一职,恐在花弄影一朝无左右之分,此传言一出,人们皆以为向来善妒的右相娘会多有动作,结果整个右丞相府安静得一如既往,右相娘更是经常称病不朝,所有政务皆由左相娘和她的骄女羁鸟操持,似有那退位让贤之意,至于那云破月,书院里的师生向来都是看着花弄影等贵族子女的脸色待她,如今这些贵族小祖宗们皆各有所忙,不在书院,也就无人料理她一外族之人,她便经常倒头大睡,若无人打扰,常一眠便四五日。
如此忙碌,一过便是几月,好不容易挨过寒冬,是日,戊寅长天与守武青冥刚起身,尚在卷床帘,便听得俸天近身阿北喜滋滋地来报,说是树上枝头见新绿了,听闻此言,戊寅长天、守武青冥,乃至整个殿里的宫人都瞬间喜上眉梢,口道大喜。
朝堂上,文武百官先山呼,后道喜。
“启禀陛下,都郊外村子里的疫情控制住了,臣向陛下以名担保,疫情不会蔓延至都中,亦不会蔓延至其他地区。”回朝述职的医官恭敬地说道。
“这皆多亏了医官们连月辛劳。”
“陛下,臣斗胆,想向陛下为一人请功。”
“爱卿请讲。”
“首医官忍冬堂之女明月楼。”
话及于此,忍冬堂立于一侧微微偏了下头。
“这孩子自打进入疫区便殚精竭虑,不眠不休,是她发现的疫情原因,也是她找到的良药。”
“哦?”
“每次大型疫情的爆发多是由食物或水引发,可我们仔细检查后并无发现,此番百姓的病症多伴随着皮肤红肿溃烂,是这孩子心细如尘,不怕脏,更不感染,发现溃烂的皮肤伤口都有一个细小的红点,细查之下,此番病症,皆是由一种细小如蚊的飞虫引起,这飞虫因体积太小,常被其他昆虫所食,自身繁育困难,不知为何,却突然泛滥,出来为祸人间,是小楼儿走遍了都郊的村落与山林,发现一荒凉偏僻的山洞内满是此虫,便来告知臣,臣麻烦士兵长带人一同前往查看,竟在那山洞内挖出一具干尸,尸体腹部已被掏空,里面皆是飞虫与虫卵。”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蛊?”戊寅长天一问,满朝皆是惊恐,大喊要彻查此事。
“各位同僚休要急恼,当务之急,是先把百姓的病症解了,再谈抓凶之事也不迟。”左丞相呵斥住已沸腾的朝堂。
“相娘所言甚是,爱卿们可找到去病良方?”戊寅长天问道。
“如今找到了症结,这些飞虫已用艾草薰烧而死,疫情已不再恶化,只是要百姓们完全痊愈......尚欠良方。”
“如此,孤便让忍冬堂随你回疫区去,望爱卿们早日找到良方。”
“陛下!”忍冬堂听闻此言,匆忙行礼而出,衷恳地求戊寅长天道:“陛下此时身边不能少了忍冬堂啊!”
“孤好得很,一人之躯怎抵得万人之躯,百姓要紧。”
“疫情依然控制,陛下是女儿国天之骄女,万金之躯,马虎不得呀。”
“臣附议,就让首医官大人留在陛下身边罢。”
“可是百姓......”
“莫不是陛下信不过臣等,女儿国上下,只有忍冬堂大人一人为医?”
“爱卿多虑了。”
“忍冬堂大人教女有方,小楼儿亦是臣之爱徒,眼下年轻医者才俊也颇多,皆是历练时刻,陛下无须担心。”
“有爱卿此言,孤可以安睡矣。”
眼看此时氛围正佳,左丞令连忙紧接上奏。
“陛下,臣还有两件喜事要奏。”
“准奏。”
“东北的虫灾也日渐好转。”
“什么办法,竟制服了那些害虫?”
“知闻馆院士老太君的孙儿回雪,几月前便带领耘穑门下农姑开始养蛙,如今已是蛙声一片了。”
“哈哈哈,这个鬼灵精,亏她想出这个办法,传令下去,耘穑一族重重有赏,还有知闻馆老太君,孤好久没见她了,明日孤便亲自带上好茶去知闻馆找她品茶下棋。”
“隆恩浩荡!”满堂欢呼。
“还有一件喜事呢?”
“三公主与鱼小爵已成功向西南送去物资,回来的路上,三公主的马车失足,掉到了水渠里了。
“左相怕是糊涂了,这怎么能是喜事?”右丞相一门生谏官嘲讽道。
“请容下官说完,那水渠本是河塞要道,三公主掉下去后,鱼小爵便立即下令援救,鱼小爵本人更是亲自下水,不曾想,竟在那水底发现了无数水蠕虫。”
“水蠕虫?”
“正是那水蠕虫堵塞了水渠河塞,西南各路河水不得疏通,这才导致暴雨之下洪水泛滥,三公主这一失足便意外发现原因,人们都称她福星庇佑,恩及百姓。”
“如今河塞通了没有?”
“已抓紧派人疏通,只是那水蠕虫身体黏滑,不论是刀叉还网捞,都事倍功半,煞是困难。”
“怎么又是虫子?”戊寅长天心里私下忖度,朝守武青冥看了一眼,守武青冥默契回望,面不改色,不作一声。
“多方灾祸皆找到祸因,实则可喜可贺,然则灾祸尚未平息,还望众全体臣民上下一心,天佑我女儿国,度此劫难。”
“臣有本启奏。”戊寅长天话音刚落,只见礼部司礼少卿恭敬出列。
“爱卿有何话,但说无妨。”
“如今天难频发,恰逢太女已年长,春回大地,绿枝新发,臣奏请东宫祭天筹神,择觅婚配,一则全成人之礼,二则充盈王室族员以稳固国基,三则祈求百害退散、国运昌隆!”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