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啊……”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时一两眼水汪汪的,看着脸色惨白、气息奄奄还打着点滴的乔观,他简直恨不得这会儿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师兄啊,你怎么这么惨啊?太惨了,太惨了,呜呜……”
时一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哭音。
乔观昨晚一度出现心脏衰竭的紧急情况,被韩立川带着人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现在依然不好受,整具身体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无一不疼,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仿佛都在不停地撕裂、愈合、再度撕裂。
他疼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但是时一一直在旁边哭丧一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下去:“我没事,你快干活去。”
时一的哭声更加凄惨了一些:“可是我有事啊,师父一定又要罚我了,呜呜呜……师兄你能不能帮我跟师父求个情?你受伤又跟我没关系,昨天就算我去了也是给人家送菜的……”
乔观:……
他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摁了铃,很快一个小护士进了屋:“乔处长,您有事?”
乔观:“把他赶走……”
他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了妩媚娇娆的声音:“我的乔大处长~”
哒哒哒的高跟鞋叩击地面声音逐渐走近,穆一彤穿着一身贴身包裹的黑色长裙妖娆多姿地走了进来。
整个病房因为她的进入立马有了一种蓬荜生辉的亮堂感。
穆一彤单手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篮——神态轻松极了,也不知道她那纤细的手臂究竟蕴藏着多大的力量——她把果篮“砰”的一声放在了床头柜上,笑眯眯地:“乔处~我来看望你啦。”
乔观两眼一闭,干干脆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小护士特别有眼力,连忙道:“乔处长身体不适,还需要多多静养休息,两位先请回吧。”
穆一彤极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可怜我半夜出了个紧急任务,胳膊还断了,咳咳……哎呦,我的胳膊好疼啊,护士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又断了?”
小护士看着穆一彤刚刚还拎着大果篮的胳膊:……
穆一彤完全没有做戏太假被看穿后的尴尬,只一味捂着胳膊哎呦哎呦地喊疼。
时一拽着乔观的被子角恳求:“师兄,师兄,你帮我跟师父求求情吧,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你别让师父他老人家联系我好不好?”
生无可恋的乔观十分想用被子蒙头。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匆匆脚步声,乔观绝望地想,这又是哪位坑货同事要过来?
安全局医疗室面积并不大,住院和门诊紧紧相连,门诊处有一点动静,住院处这边都能听到。
很快,乔观就听到程千千略显焦灼的声音:“韩医生呢?”
乔观立刻冲哼哼唧唧的穆一彤和抽抽噎噎的时一“嘘”了一声。
韩立川带的研究生:“老师昨晚有个紧急会议,出去开会了。宁宁不舒服吗?”
程千千怀里抱着宁宁,宁宁蔫哒哒地趴在她的肩头,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了,圆乎乎的小脸蛋烧得通红通红的。
程千千:“发烧了,早上七点的时候突然开始发烧,直接烧到了三十八度八,吃了一次退烧药,退烧不到两个小时,现在又烧起来了。”
程嘉宁情况特殊,自出生以来,但凡有点不舒服都是由韩立川亲手诊疗。所以这次程千千直接抱着她来找韩立川了。
研究生拿了温枪对着宁宁的耳朵滴了一下,显示体温已经达到了三十九度。他立刻拿了听诊器听了听心肺,又招呼了护士过来给宁宁抽血。
研究生说道:“先给宁宁喂一次退烧药,等一下血检结果出来之后我发给老师。您先带宁宁在病床那休息一下。”
很快程千千抱着宁宁来到了病房。
时一紧张兮兮地凑了上去,满脸都是担心,一叠声说道:“宁宁怎么了?好可怜啊,快快快,让她在这儿躺躺。我去给宁宁倒点水。”
程千千把宁宁放在了床上,乍然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宁宁不舒服地动了动,终于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
她眼神有点木呆呆的,恍恍惚惚地眨了一下,好半天才重新聚焦,冲程千千伸手:“麻麻抱……”
程千千心疼坏了,赶紧又把宁宁抱了起来,一手拍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哄她:“好的好的,妈妈抱妈妈抱,宁宝乖。”
又被妈妈抱起来,宁宁这才重新闭上了眼睛,鼻端灼热急促的呼吸喷在了程千千脖子上。
时一倒了温水过来,程千千客气地道了谢,小口小口地喂给了宁宁。
血检结果很快出来了,研究生将血检单子和宁宁的情况一并告诉了韩立川。
单看宁宁的血象只有轻微的炎症,并不会产生这种高烧不退的情况。
韩立川选择保守治疗,让研究生给宁宁开了一点消炎退烧的药,同时让她二十四小时待在医疗室,一旦有特殊情况立马向他报告。
宁宁本来就被高烧折腾得无精打采的,喝了退烧药以后更是困倦无比,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有小朋友睡着了,时一和穆一彤很有眼力见地跟乔观道别,离开了医疗室。
房间里只剩下乔观和程千千,以及趴在程千千肩头睡着了小宁宁。
乔观还起不来床,只能扭着头看向程千千,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下面人汇报,说昨晚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程千千对着除了宁宁外的其他人一贯是惜字如金、漠不关心的样子:“嗯。”
好在乔观对她这脾气性格早就习惯了,继续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程千千动作极为小心谨慎地把宁宁放在床上,同时回答:“不知道。”
紧接着她站直身体,唰的一声拉上了病床间的帘子,隔绝了乔观的视线。
吃了闭门羹的乔观无语半晌,最后终于选择了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他闭上眼睛,三年前初见程千千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脑海里,就像这三年来每一个空闲时间一样,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想要发现每一丝他还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三年前。
轰隆隆——!
滚雷声仿佛在耳边炸开,震得人双耳一阵轰鸣。紧接着刺眼的闪电噼里啪啦响起,在墨黑色的天空上织就了一片亮白色的图案。
盛阳市安全局综合处办公室内。
程千千两手被拷,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微微低垂着,看着脚前三尺的地方。
她身上的穿着一件沾满泥泞脏污的长裙,半湿半干地贴在身上。
那长裙并不是现在的款式,交襟窄袖,裙摆上绣着祥云飞鹤的图案,刺绣十分精致。长裙的面料应该也是极好的,哪怕已经满是脏污,从边角处仍然透出些光泽来。
裙摆一直垂到程千千的脚踝处。她光着一双脚——鞋子早就在那被拖拽的一路上丢失了——脚型秀气,脚踝纤细,裸露出来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一点瑕疵,简直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肌肤一般。
甚至连每一根脚指头都精雕细琢的。
不带一丝一毫的茧子。
像是从来没有走过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