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云死了。
她身穿白色长袍,自缢在房梁之上,面色苍白,双目瞪大,似生前看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用来自缢的绳是青舍里的粗绳,平日里都被放在恭房后面的。
萧玉笛已经哭崩溃了,她尖叫一声扑向妹妹的尸体,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东方连翘和言书玉帮忙把萧云笛的身体放下来。
言书玉摸了摸萧玉云冰冷的尸体,摇了摇头:“粗略估算,至少死了三个时辰。”
“那不就是我们在上课的时候?”萧玉笛哽咽道,“我这妹妹一向惧怕鬼神,难不成是见了潜伏在青舍的鬼魂?”
“你不是不相信鬼魂吗?”东方连翘皱眉问道。
“我不相信不代表她不相信,若是再遇到昨日的邪事,难保不会害怕。”萧玉笛道。
“都怪我,若非我执意让她与我留在白鹿书院,也不会发生这种惨剧。”
唐君虞举起烛灯,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清了粗绳与房梁接触之地,那里干干净净,除了破旧和些许灰尘外,什么都没有。
“你妹妹应该不是自己上吊的哦。”
“你妹妹不是自己上吊的。”
唐君虞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与言书玉同时脱口而出一样的话语。
这种奇妙默契带来的古怪氛围瞬间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唐君虞尴尬地撇过头。
萧玉笛望向唐君虞,神情恳切:“你说我妹妹不是自尽的,有何依据?”
唐君虞望向言书玉,想示意他来回答,哪知对方直接道:“君虞姑娘先讲。”
唐君虞举起烛灯,让其光芒能够照到房梁上的异常:“若是人自尽,即便是心如死灰之人将死之际也是会因为生理反应而挣扎,这房梁是老旧普通的桐木,绳子是粗糙的麻绳,玉云如果要挣扎的话,这处不会什么痕迹都不留下。”
言书玉郑重地点头:“我与君虞所想是一致的。我想,定是有人偷偷勒死了玉云姑娘,再将其伪装成房梁自杀的假象。”
“那是谁!谁害了我的妹妹!”萧玉笛夺过唐君虞手中的烛灯,在舍内走了起来,不小心与方才一同进来的思梧道人撞到一起。
“你是何人!”萧玉笛瞪着他,“此处乃女子舍,言书玉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陌生男子在此处!”
眼看着狂暴状态的萧玉笛正要对这老者下手,离得最近的东方连翘赶忙拦住:“玉笛姐姐!此人并非歹人,而是留宿于此的僧人,因找不到留舍院而暂在青舍避雨,他是下午才来的,并无作案时间!”
“嗯!”唐君虞害怕萧玉笛作出什么蠢事,适时帮腔,她走到老者身边,戳了戳他的老胳膊,“思梧道人年老体衰,连我的力气都比上,更别提将比他还重的玉云姑娘吊上房梁了!”
窗外风大雨斜,尽数越过挣扎的树木,冲进屋内。
“呼......”萧玉笛轻轻喘气,努力让自己理智回笼。
萧玉云体型微胖,得有一般男子或者力气大的女子才能将其悬挂房梁之上,若是这老者没有伪装武功,那么绝不可能将珠圆玉润的玉云吊上去。
而若是老者伪装武功,若非到了极强的地步,否则一定会被东方连翘察觉到。
就在几人僵持之下,一直默默无闻的苏青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立刻望去,却见苏青退到角落里哆嗦着身体,双唇颤抖,语无伦次地指着被取下的萧玉云的尸体:“玉云姐姐的身体动了、动了,有鬼啊!”
唐君虞此刻离萧玉云的身体最近,听到此话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正好与一脸凝重的言书玉撞了个满怀。
少年紧皱着双眉,漂亮锋利的眉眼在烛火的柔光中更显柔和,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玉云的尸体:“真的动了,不是风吹动的,我方才也看见了。”
“哪有什么鬼魂!”东方连翘取出腰间的长鞭,对准尸体,“他若一出,我手中的长鞭立刻让他魂飞魄散!”
白袍轻轻蠕动,像是鬼魂在萧玉笛的身体中欲破壳而出。
众人紧盯着此处,不敢懈怠。
此时,又一道惊雷响起,白光穿破黑空,以一种照亮世界的势,光速划过却又稍纵即逝。
烛火被惊灭,在屋内重新亮堂起来的那一刻,一个小小的青色脑袋从萧玉云的身体里面钻出。
橙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众人,懵懂却又凌厉。
是幼年竹叶青。
苏青和萧玉笛已经吓晕过去,唐君虞伸手接过倒下的云笛姑娘。
小蛇继续蠕动,待它将身体完全探出后,东方连翘挥起手中的鞭子,将小蛇拍到墙壁上。
随后又补了几鞭,直至小蛇气断才停止。
——
萧玉云之死,隔着大雨,也很快传遍白鹿书院。
近些日子渐歇的鬼魂杀女之谣言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在言书玉的极力要求下,陆叔仁以最快的速度写信请当地的县尉来。
只可惜大雨倾盆,路途不便,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
可即便青舍发生了杀人的案子,陆叔仁也不肯为几个女弟子寻新的住处,依旧让他们住在青舍。
“真是小气。”东方连翘不满地嘟囔着,手上的动作依旧忙碌,她在收拾自己的新舍。
“你们四个女孩子住一间吧。”言书玉一边帮着东方连翘一边说道,“我与思梧道人睡你们隔壁,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思桐道人偷溜进来的事情也被陆叔仁给发现,但他现在并没有力气追究,只是让思梧道人自己找个地方睡觉,明日一早便走人。
“你们睡一间吗?”唐君虞冷不丁问道。
言书玉摇头:“他说他要睡你们左侧的房间,我睡右侧。”
唐君虞扬了扬手中的衣服,缓慢道:“不如,还是谁一起吧。”
后又补充:“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我等会儿和连翘做个屏风,你们跟我们一个房间。你们睡地板,与我们用屏风隔着,发生了什么才好照应。”
在推理小说里面有一条定律,落单必危。
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不要让他们落单。
“哎哟!这地板啊!”思梧道人听说后,一脸不赞同,他指了指青舍被雨水淹过一遍的地板,上面尽是水痕,“睡这地板,我的老寒腿可是会犯的!”
“那我与老者同住一间吧。”言书玉接话道,“方才就像这么说了,老先生,我们一间,也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就这样,今晚,四个女孩子一间房,言书玉和思梧道人一间房。
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四个女孩都没什么心思睡觉,萧玉笛那边一直传来若隐若现的啜泣声,东方连翘也不舒服地翻来翻去。
唐君虞也睡不着觉,以往这个点,她都是偷偷溜去自己的空间,然后洗热水澡。
现在可不行,总不能给三个古代女生表演一个活人消失术吧。
她等了许久,周遭终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唐君虞蹑手蹑脚地起身,在自己的包裹内摸了许久,才发现她的衣服还在原先的校舍内,于是只能偷偷摸摸回去。
路途中,她经过了萧玉云被杀上吊的那个房间,里面大门敞开,传来了阵阵阴风,真像是阴差前来的景象。
唐君虞手一顿,加快了步伐。
她今日虽然用心观察了上吊房间的种种,可是她一直不敢去看萧玉云的尸体。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二具尸体。
第一具,是古楼的那具焦尸。
一个普通的计谋下,用来迷惑人们是白面鬼作恶的尸体,在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跟周遭的枯楼焦木并无差分。
可是今天这具不同。
一看到萧玉云可怖的死相,唐君虞立刻想起了《名案录》里面的那一具具尸体。
双目瞪大,面容凄惨,死有不甘。
靠近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感觉还能闻到阵阵尸臭。
“嘶嘶——”
寂静黑夜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让唐君虞一阵恍惚。
蛇的声音,还是她的幻听。
若是有怪物,她马上转进系统给她的空间里面,也不管会不会给人看到了。
“嘶嘶——”
唐君虞犹豫再三后,踮起脚尖,跳进了离她最近的一间校舍内。
却不小心与某个软而温热的物体撞个满怀。
人在未知与惊恐之下,是难以保持冷静的。
唐君虞下意识都要尖叫,却被一双手迅速堵住,一口气憋在嘴里死活吐不出来,惊恐交加下,唐君虞差点昏厥过去。
“是我。”上头传来了言书玉的声音,“不要发出声音,免得吵到其他人了。”
唐君虞拼命点头,表示知道。对方才把手拿开。
“你怎么这么晚在这里?”言书玉问道。
“嗯,这些天下大雨,阴风阵阵的,夜里有些凉,我想回去拿衣服。”唐君虞指了指自己原来的校舍,“衣服落在那边了。”
随后打量着言书玉:“那你呢?那么晚不睡,要干什么。”
“我......”
言书玉还未回答,便瞬间警觉起来,他捂住唐君虞的嘴巴。
“嘶嘶——”
两人对视了一眼。
有怪声。
声音是从.......唐君虞原来的校舍那里传来的!
两人确定目标后,拿起火统轻脚快步向那个校舍走去。
“嘭——”
在他们走到门前时,阴风倒灌,冲破了门栓,整扇门大开。
言书玉手一翻,火统被瞬间点亮,照耀了整个校舍。
里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