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易家村回到府城,日子很快就到了新年。沈三娘忙着卖花,雪松的伤口渐渐好转,依然拘谨,却懂事帮着干活。
沈三娘不让她干重活,轻便的活计有了她帮忙,倒能轻松不少。
易青因为要考学,齐翁虽然不把秀才当一回事,还是暂时让她只操心考试的事,每天勤学苦读。
过年时,庙宇里香火比平时鼎盛许多,去上香祈福做法事的贵人络绎不绝。官府也以祥和喜庆为上,总算商议好,让静慈师太与空行大师出面接受孤儿教化之责。
年后一开春,官府鞭打春牛之后,百姓开始春耕,明县的秀才试也正式开始。
此时的秀才试,与易青以前知道要考三场的不同,也不如前朝有难度,须得考策论,主要考墨义与帖经。
沈三娘易青雪松三人,前一天就住进齐翁帮着定好的客栈。第二天早早起床,来到举行秀才试的考棚前。
考试的学子们已经开始排队,衙役在旁边维持着秩序,核查户帖名录,检查考篮里有无夹带作弊的书本字条。
沈三娘理了理易青的幞头,微笑着说道:“只管放轻松些,阿娘在外面等着你。”
易青笑着点头应下,提着考篮走进队伍中。衙役动作还算快,很快就轮到了易青。她递上户帖与考篮,核对名录的小吏算是熟面孔,在录名时已见过面。
如易青这般年幼考秀才的也不太多见,小吏对她也有印象,见到她只略微看了两眼,递给她一个号,便算通过。
衙役仔细翻过考篮,易青在里面只放着笔墨纸砚,他收走了白纸,说道:“纸一律不许带进考场,里面会准备。”
易青忙客气应是,接过考篮走了进去,
在县衙侧空地上搭起来的考棚,只能勉强遮风挡雨,里面摆放着桌凳。
衙役核对着考生拿到的号牌,不断吆喝道:“按着自己的号牌找到座位,不许交头接耳,来回走动!”
易青的号是乙字号第六,她四下看了看,寻到竖起乙字的地方走去。衙役上前,打量了她几眼,接过她手中的号牌看过,指着一张桌子说道:“那里,快去坐好。”
“是。”易青走到衙役指着的位置前坐好,暗自数了数。
她所坐的桌凳恰好顺数下来是第六张,便放下了心,拿出考篮里的砚台与笔墨摆好,然后悄悄朝周围打量。
与她一样,已经入座的考生,虽然没有人讲话,也一样好奇四下张望。考生年纪与易青差不多大的有,三四十岁左右的也有好些。
考生很快全部进场,何知县被考官拥簇着走到最前,威严无比扫视全场。他说了几句让大家好好考试,不得作弊,以后为大周出力的客套话之后,宣布考试正式开始。
沈三娘先前嘱咐易青不要紧张,其实她真不算紧张,只是一直兴奋兼好奇,觉着有点不真实。等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她才回到现实,认真看起了考题。
考试内容对她来说再也简单不过,都是出自于四书五经上的内容。几十卷书,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闭上眼睛就能准确想出,哪段话在书本上哪个角落。
易青没有急于答题,先在一并发下来的稿纸上试了试笔墨均匀,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平心静气,再仔细答题。
考官在考场四下巡逻走动,经过易青的身边,停顿了下看着她片刻。她也没有抬头,心无旁骛只专心写着自己的答案。
不大一会,考官便离开,继续在考场里走动巡逻。
易青写完一张纸,放在旁边等墨干的时候,顺便默默检查答案。逐字检查无误之后,再重新铺了张纸,答另外的题。
等到全部的题答完,易青收好笔,再次从头到尾认真检查答案,一遍遍确认之后,才完全松弛下来,偷偷四下打量。
考场上的人形容各不相同,与她前世时那般,有东张西望的,有紧皱眉头凝神苦思的,有满脸沮丧的,有奋笔疾书的,也有神色轻松,百无聊赖等着考试结束的。
待到考试结束的锣一敲响,衙役大声道:“考试结束,放下笔交上试卷,有违者当做舞弊处理!”
现场顿时热闹起来,挪动凳子声,交头接耳抱怨哀嚎声,听得易青既亲切又想笑。
她拿起试卷,走到收卷的考官前,双手恭敬交了上去,回到书桌收起考篮,听着衙役的指示,出去等候下一场帖经考。
帖经考与墨义也差不多,按着先前的号牌,易青与乙号牌的候在一起。有相熟的人还在低声谈论先前的墨义考试,见面容严肃的衙役走过来,立刻又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候着。
衙役手上拿着号,五人分成一组叫进考场。每人只有不到小半柱香的答题功夫,不管你答没答完,只待香灭掉之后,就开始轮到下一人考试。
易青是六号,分到了第二组。她暗自庆幸,号牌还算比较有优势,可以先观察一下前面人的情形如何。
待到前面一组人考试出来,她只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有人考得好,有人不确定。有人肯定没发挥好,走路都摇摇晃晃,面若死灰。
到了易青这组,她随着其他四人一进去,便知道为何秀才试这般简单,还是有人会落榜。
偌大的地方,前面坐着一排六个考官,何知县神情威严居中。
考生独自站在他们面前答题,旁边同考的人观看。紧张且不说,还得看人的口齿是否清晰,反应能力是否足够快。因为香不等人,容不得你仔细思考,否则根本答不完。
易青第一个考试,她定了定神上前,长揖施礼之后,考官也没有多余的话。
从面前的试题中,随意抽取出一道,打开之后开始说道:“唯天下至诚,接下面所言,且解读。”
易青脑中略微一思索,流利接道:“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全篇所言,惟有天下最为诚心之人,方能淋漓尽致展现出自己的本性......”
考官们对视一眼,接着开始下一题。易青开始还些许紧张,一开口之后就完全忘我,当周围的人不存在,待她清楚流利答完了所有题,香还剩一小截。
考官们面面相觑,看着未灭的香,一时有些为难。何知县神色温和,说道:“下去吧,回去好生读书。下一个且上来。”
易青施礼后退下,完全松弛下来欣赏场上考生的状态。反正成绩好坏已成定数,只要不真是舞弊,她觉着自己秀才功名肯定跑不掉。
果然,他们这一组考试的结果各异。有人答得结结巴巴,腿都在颤抖。有人勉强算是答完,有人只答了一道题,香已经燃尽。
待到出了考棚,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沈三娘与雪松站在角落,伸长脖子往门口在张望,易青笑着喊道:“阿娘,我在这里。”
沈三娘迎上来,也没问考得如何,只关心说道:“累了吧,快回去吃些热饭菜,再好好歇着。”
易青此时也觉着又冷又饿,笑着道:“阿娘,我题都答完了,你放心。我们快回去,客栈里的汤饼好吃,我要吃上满满一大碗。”
沈三娘连声说好,三人回到客栈吃完汤饼,易青洗漱之后,倒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离开客栈,回到府城,待等到快放榜时再回易家村。
齐翁因着易青考试放了她假,让她放榜之后再回学堂上课。
等待的时候最难熬,易青虽知道考得还算不错,没到真正张榜的那天,她还是隐隐焦灼不安,怕在家里胡思乱想,干脆回到了学堂去读书。
萧山问了易青考试的情形,直截了当地道:“你放心吧,不是第一,至少前三肯定跑不了。”
易青没萧山敢想,第一不第一倒无关紧要,只要能考上秀才就行。
现在她还没有资格叫齐翁先生呢,她的秀才功名到手,才能堪堪挤入齐翁正式学生之列。
到放榜的前一天,沈三娘收拾好包袱,带着易青雪松大黄一齐回到了易家村。
村子里的院子久未有人住,虽然易老二一家帮忙看着,进去还是有股子霉味,三人又忙着擦拭打扫。
收拾完几人都累得够呛,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去歇下。大家太累第二天就起得晚了些,刚吃完早饭,就听到村口的敲锣打鼓声。
易青心霎时落回了肚子里,脸上浮起了笑容,开心地道:“阿娘,报喜的来了。”
沈三娘神色也明显一松,笑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衙役敲锣打鼓一路走来,村子里的人争先恐后迎上去跟着看热闹。
等衙役到了易青家门口,向来冷清的院子前,除了上次易赖皮前来闹事之外,再次门庭若市。
衙役喜笑颜开连声道贺,易青考得了秀才试第一名。她本来以为只能考上而已,能考到第一,对她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沈三娘拿了荷包谢过衙役,易老二红光满面与有荣焉,张罗着要留衙役吃饭,被他们推辞掉,说还要去隔壁村子报喜。
无数的道喜道贺声,易青听得耳朵直嗡嗡响,脸也快笑僵掉。沈三娘也一样,几乎忙得团团转,将早已备好的糖干果等拿出来,请道喜的人坐下来吃茶。
接下来开祠堂,易青前去祭拜祖先,又去易璋坟前祭拜,答谢顾夫子等一连串的事情,忙得团团转。易老二还拿出族里公中的银子,办了流水席,全村人拖家带口连着吃了两天。
连轴转了几日,几人都累得够呛。雪松身子最弱,早上起来时,沈三娘听到她忍不住的咳嗽,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还好没有发热,等下你在家里,我带着阿青去山上挖些药煎了回来给你服用。明天我们就回府城,好好歇上一阵子。”
雪青怕自己生病拖累人,忙乖巧应下。吃完早饭后,与大黄留在了家里,沈三娘带着篮子,与易青一同上了四明山。
易青还是第一次上山,周围草木苍翠,野花已经悄然冒出花骨朵。村子里的人在忙着春耕,山上无人,只有小鸟叽叽喳喳在叫个不停。
她看得目不转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笑着道:“阿娘,要是今年我们还在村子里,山上的桐子应该有我们家一份了吧。”
沈三娘也笑,易老二已经提及过,要将自己家的一部分挂在易青名下省赋税。别说桐子有一份,易青就是要霸占四明山,估计易老二也会考虑。
地上到处都是鲜嫩的婆婆丁,沈三娘蹲下来手脚麻利挖着,笑着道:“阿青出息了,现在可没有人能再轻易欺负咱们。”
易青拿着木棒也帮着挖,说道:“齐翁说,秀才只是开始,秋闱考中之后,还只能算是勉强入门,会试殿试之后,才算正式出仕。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关键得看个人的运道,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大多无用。”
沈三娘见易青小脸又苦巴巴皱成一团,忍笑道安慰道:“还早呢,一步步慢慢来。走吧,我记得前面有香椿,去摘些回去中午炒蛋吃。”
易青跟着沈三娘往林子里走,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前,她转头四下看去,东边是一片悬崖,南边是茂密的树林,几颗香椿树长在最外面。
沈三娘抬起头,拿着镰刀刚要去割,从树林里突然冲出来一人。
他浑身褴褛,又脏又臭几乎看不清人样。手上拿着把砍刀,比划着直扑过来,将刀架在了易青脖子上,狞笑着道:“臭婊子,老子总算能报仇了!”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来自《中庸》,释义来自网络。
下一章入v,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鞠躬感谢。
预收《学渣被逼考科举》,文案如下:
程子安在国外混了几年回来,正开心吃喝玩乐,等着继承家里矿的时候,穿越到了大夏,成了要辛苦读书考学的七岁小屁孩。
学渣程子安疯了,别说考科举,他现在连书上的字都认不全!
可原身父亲恰好是书院夫子,四周都是眼线,他逃学没门,只能硬着头皮读书。
谁知这一读,最后成了读书人的楷模,两朝帝师,辅佐帝王三十年,名留青史的一代名相。
年幼的太子问程子安:“先生,你从小就爱读书吗?”
程子安笑而不语。
唉,别说了,说起来都是泪啊……
架空,请勿考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