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醒醒,曲涵哥哥已经在门外等着你了,你们不是约好今天带我一起去孙家吗?”
一双小手不断拍打在晏渺身上,不疼但很吵。她迷迷瞪瞪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换了一番,她在入睡前还躺在现代的小床上,怎么睡醒后眼前就是青砖瓦块的古式建筑了?
晏渺坐起身,揉揉脑袋,眼前一个小豆丁梳着麻花辫,双眼炯炯有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脑袋一疼,不由得咒骂起了系统。
该死的系统,竟然没有和她商量,就擅自把她丢在这个地方,还给她换了一个身份。
她现在名字是江渺,商户之女,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谈生意,长久以来都是和妹妹江善一起生活。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为她定了一门亲事,江善口中的曲涵便是她的未婚夫。
梳理完人物关系,晏渺的脑袋更疼了,在“她”的记忆力,根本没有星罗门的踪迹,由此推断星罗门离这里恐怕极其遥远。系统干嘛不让她出现在星罗门山下,而是这样一个偏远的地区,她想去找柏霜继续任务却根本不识得路。
来不及多想,江善拉着她的手来到梳妆镜前,两位婢女替她梳妆打扮,她盯着镜中的脸,和她原来的脸有六分相似,但气质更加温婉,唇色是常年卧病在床的苍白,两颊凹陷,身上有股常年喝药沾染的清苦味道。
江善拉着她的手,像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姐姐,今天怎么醒的这样晚,差点就要赶不上孙家的酒宴了,姐姐,你喜欢曲涵哥哥吗,什么时候和他成亲呢,你们成亲后住在哪里,可以把我——”
晏渺忍无可忍,轻声道:“闭嘴。”
“哦。”江善撇撇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穿过院子来到大厅,一位着墨绿色衣衫,身形修长的男子等在此处,他见到两人到来,微笑着喊道:“渺渺来了,善儿妹妹也来了。”
曲涵眉目清俊,唇边含笑,气质温润,是个翩翩公子,可晏渺总觉得他很熟悉,大概是江渺整日和他相处久了,印象印在脑子里了吧。
晏渺和他打过招呼,一行人就往孙家赶。
江家在县城东头,而孙家却在最西头,几乎隔着整个县,门外是曲涵早已备好的马车。江善自觉坐在右侧,曲涵坐在左侧,只余下中间的位置,饶是晏渺再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他们如此相熟,会不会认出来她并非江渺,想法一闪而过。
她坐在中间左右两边都是温热的身躯,马车不大,几人几乎是肩碰着肩,腿挨着腿。看来江渺和曲涵感情尚好,因为日后会成亲的缘故,走得自然近些。
“渺渺,可觉得无聊了?”清冽的声音响起。
晏渺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了两字后没再说话,马车上只有江善一直在说话,曲涵偶尔附和。
晏渺的思绪早已神飞天外,她当前应当找个合理的借口离开这里,带足银两,一路上打探星罗门所在的方位,尽快赶过去。只是不知距离那天过去了多久,她在现实中过去了一星期,在这里也不会太久吧。
修仙门派和人间所用的纪年方式不同,而她之前从未关注过人间的年月,所以无法根据现在所处的朝代年岁判断时间过了多久。要么遇见个修仙门派的弟子问上一问,要么等系统回来问问系统。
然而目前这两种方法都不大可能实现。
孙家长子今日娶亲,长街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吉时很快到了,几个丫鬟搀扶着新娘下了花轿,周围一片叫好声,孙公子朝新娘走来。
晏渺因为喜悦的气氛心情放松了不少,然而抬头望见张公子后不由得愣住了,他看起来与常人很不一样,看起来就如同一个痴傻儿 。
晏渺心道:可怜了新娘,余生都要和这样一个傻子度过了。
身后窃窃私语声传来,是几个大娘压低声线说话。
“可惜了,他们原本是多郎才女貌般配的一对。”
“新娘也真是有情有义,孙公子的情况都成这样了,她还愿意嫁过来。”
“他俩从小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好的,希望孙公子以后能好起来吧。”
“难啊,这三个月来,孙家遍寻名医,始终都治不好,恐怕是要傻一辈子了。”
“我听说孙家之所以着急给他成亲,是因为听信了之前一个道士的话,说什么冲喜。”
晏渺微微侧过脑袋,想听得更真切一点,未料一个弄巧成拙差点跌倒,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袖。
“渺渺。”曲涵及时拉住她,语气关切,“又头晕了吗?怎么差点摔倒了,要不我带你去休息吧,不要硬撑。”
晏渺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她踮起脚尖凑近曲涵的耳朵,用气音道:“孙公子是什么情况?”
江渺身体一直不好,不怎么出门,偶尔上街,身边都有数人跟随,对于县里的情况并不了解,更加没人在她耳边说些晦气的事。
曲涵道:“三个月前他外出进货,路上遭遇劫匪,失踪了无音讯,孙家怎样都找不到他的下落,谁料七天后他自己回来了,孙家本来十分高兴,但他的精神却不大好,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遇见了什么东西。”
他口中的“东西”想必是怪力乱神的奇异事件。
曲涵继续道:“孙家花了重金寻求名医,然而每一位医师看过之后都百思不得其解——”
晏渺问:“他的病很严重吗?”
曲涵:“是他根本就没有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不出任何问题。然而这便是最大的问题,身体无病,那只能是精神有问题。后来有个云游四海的道士出现在隔壁县,孙家带着孙公子去看,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准备婚宴。”
晏渺似懂非懂,她曾在书上看到过所谓失魂症,症状便是被勾魂之人心智不全、状若痴呆。据说人的精神分而有三魂七魄,那孙公子如今便是三魂中爽灵受损的表现。
这种症状她见过,未拜入星罗门之前,她在星罗门山脚下的浮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她曾目睹一个人的葬礼,那位死去的沈公子和孙公子的症状极为相似,都是离家了几天,等到回来后就明显变得痴傻。
她记得当时是夜晚下葬,灵车寂静,冥币漫天飞舞,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青光脸,当晚做了噩梦,至今记忆犹新。
犹记当时的浮城短短几天连续出现多桩命案,柏霜负责此案,后面她和万松齐书云一行人一起进了星罗门内,没再关注后续结果。
晏渺目光落在孙公子的脸上,思绪飞的远了些。
“你在看什么?”被曲涵打断后,她才发觉自己无意识盯了孙公子很久。
曲涵:“你觉得孙公子长相如何?”
晏渺回:“自然是俊俏的。”她这话不假,孙公子如今虽然智商不高,可那张脸却清爽周正,怪不得新娘得知他这情况还愿意嫁进来。
耳边一道轻嗤,晏渺转过头看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盖在她眼睛上,比她的体温低了很多,晏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一时不理解曲涵此举,抬手抓住他敷在眼睛上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他的另一只手握住,十指相扣。
她几乎是被他揽在怀里,后背贴上他的胸膛,他声音轻缓却不容拒绝:“不许看他,渺渺。”
他的意思很明显,看他就好了,他明明比孙公子还要俊俏。
晏渺后知后觉,他这是吃醋了?可她本来就不是江渺,不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借着江渺的身体和她的未婚夫做出这般亲密举动,未免太对不起江渺了。
晏渺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面色不虞。
院中的人都跟随新人去了庭院喝酒,江善去看新郎新娘拜天地,下人也都忙着安置宾客,因此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二人。
晏渺没说话,纤眉蹙起,双颊微鼓,气得不轻。曲涵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渺渺,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只是担心你会喜欢别人而已。”
晏渺强调:“我们现在没有成亲,你不可以随便碰我。”
对方从善如流:“好。”
她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交代曲涵看着点江善后,独自离开了。
身后那人笑容瞬间收起,原本愧疚认错的神色全部不见,眼底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薄唇轻启却并未发出声音,从口型判断他说的两个字应当是“晏渺”。
晏渺如今这具身体若真虚弱,出门没多久便觉头脑昏沉,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又撑着身子走到房间,躺到床上后才觉得舒服了些。
丫鬟为她熬了滋补气血的补药,她一勺一勺慢慢啜饮,等药喝完困意涌上来。
金乌西沉,新月浮现,天近昏黑。
今日才举办过婚礼的孙家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新娘跌跌撞撞跑出新房,惊魂未定的模样,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
与此同时,晏渺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这是她第二次做有关青光脸的噩梦,醒来后明知道是梦却还是忍不住后怕。
门外灯火亮了起来,几个仆妇正在交谈,晏渺索性穿好衣衫,推开门,问道:“发生了何事?”
“今天成婚的那个孙公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