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姚衾接到张潮的电话时,她正跟卢山国闹得欢腾。
由于之前那个中医的“嘱咐”,卢山国这一个月来真是兢兢业业地执行着禁欲操作,半根指头都不让她碰。一碰就开始支支吾吾跟个被霸王上弓的良家妇女一样跟她好说歹说,苦口婆心,百般不情愿,搞得她好像一天啥事儿不干脑子里就装这个的一样。没办法,她只好忍着,真真正正给忍了一个月。
这不,好不容易时限到了,早上眼睛一睁她就缠着准备出门去上课的卢山国履行义务,一通耍赖扯皮,最后成功让卢山国错过了早上的早读课,于是结束后还不得不在对方想责怪又不能的幽怨眼神中拿起手机给赵老先生打了个电话请假,编谎说今天学生小卢今天y身体不舒服不去上课了。
“怎么撒,撒,撒谎呢?我没有不舒,舒……”卢山国急了。
姚衾就知道他是个榆木脑袋,翻身压倒他:“我们那会儿上学都这样编谎请假,有什么啊,来,再给姐姐亲一口。”
卢山国左躲右躲没躲及,还是给她的口水涂脸上了,不仅如此,她还手脚并用地为非作歹,看样子还想再来干一波坏事。这哪儿行?卢山国可是个非常守规矩的人,说一个月一次就一次,忙把她推开:“不行,不行,不行的。”
姚衾跟个女二流子一样不要脸地给了他臀部响亮地来了一下,道:“不行不行什么,有什么不行的?你刚刚十分钟就结束了,我还没尝着味儿呢你这就撤军了,像话吗?是人干的事儿吗?人抗日战争都要八年,你呢?啊?”
卢山国哪儿有她脸皮厚,被她一巴掌臊得整颗头爆红,但还是死死揪着身上刚刚套上的衣服:“那也不,不,不能,说好的一个月一,一次,不能……”
“哪儿那么多废话,十分钟那叫一次吗?你都不嫌丢人!”
“姚,姚衾,姚衾!”
“别叫了,叫破喉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咩哈哈哈……”
说着,姚衾就扑了过去。一时间床上闹腾成一团。
也就是这时,张潮的电话过来了。
打了第一个时姚衾还不想接,卢山国偏要接,她扯着卢山国不让他接。第二个电话的时候都坦诚相待要进入正题了,她把手机拿起来要扔到一边,结果不小心按到了接通键。
她发现不对立马要去挂,这时给卢山国钻了空子,一个趟子溜下床冲进卫生间里,把自个儿反锁在里面。
“靠。”她看卢山国抱头鼠窜的样子,忍不住笑骂,“臭小子。”
她把手机拿起来,有些烦地“啧”了声,接起来:“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找我,不然的话,我可放不过你。”
张潮在那头说:“文蕾没了。”
“什么没了?”
“昨晚没的,两点二十七分,难产,孩子活了。”
姚衾赶到张潮家里去时,文蕾已经被装在了骨灰盒里。张潮说,那个骨灰盒都是文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提前去订好的,一直放在医院院长,也就是她舅舅那里。
家里的灵堂都像是提前布置好的,整整齐齐,据说全是文蕾在离家去医院之前背着张潮让人给安排的。
屋里站满了前来祭奠看望哀悼的人,亲戚朋友兄弟姐妹,多数是张潮这边的人。真正在哭的不多,也就那么两三个,其他都是神情沉沉安静拿一两柱细香往香炉里插,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这么年轻怎么就走了啊”,“走好啊”,“下辈子投个没病没痛的身体啊”之类的。屋里到处都被熏的烟雾,插完香的都去了窗边站着透气,跟许久未见的亲人拉拉家常。
文蕾妈妈也是先天心脏病,很早就去世了,她爸又是个当官的,工作相当繁忙,所以从小文蕾是被保姆带大的。
“她爸呢?”
张潮红着眼睛跟来帮忙的干妈交代了一些事后,带着姚衾去到文蕾的房间里关上门单独说:“他爸被抓了。”
姚衾睁大了眼。
“所以她昨天突然……”张潮哽咽着吸了口气,“她爸情节很严重,估计是出不来了,她家里那边的人之后一段时间应该都要忙着收拾烂摊子,没空管她这边的事,昨天我给她舅舅那边打电话,她舅舅也被查了。”
姚衾完全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一切就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孩子呢?孩子还好吗?”
“还好,在暖箱里,医院的人在帮我看着。”张潮捂着脸,“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孩子,我真不懂……如果没有孩子,她可能也不会……”
姚衾从没看见张潮哭过,但那天,张潮在她面前痛哭出声来,边哭边说:“我真的没有恨过她,但是她不信……她不信……”
姚衾也听不太懂。
第二天早上就要下葬。
文蕾那边的亲人多是当官的,非常信风水这一套,就觉得是文蕾她妈埋的位置坏了他们文家的仕途运,一个个的对文蕾的下葬时间也卡得精准到分秒。他们找了算命的算了时间,把下葬时间卡在了十点十分十秒,说什么十全十美,下辈子完完满满,不顾张潮这边的意愿就催着人下葬,为了这个一度两家人还差点打起来。
也是在文蕾的葬礼上,姚衾第一次看见张潮那个总是没什么波澜的人破口大骂,扔椅子砸板凳。
还是因为文蕾亲戚的缘故,他们要找人做法,葬礼必须持续三天,得到一百八十人的祭拜上香才行,其中这一百八十人里,须有九十个无血缘关系的人。张潮跟他们对抗了一天还有精力,两天三天下来就完全不愿意再开口了,反正人都死了,再闹又有什么用呢?
之后就是文家到处找人来上香,里里外外的朋友的请了,请到最后已经把葬礼现场变成了熟人社交现场。聊天的聊天,起哄的起哄,谈生意的谈生意。
而林向澄就是其中一员,来找姚衾谈生意的。
准确地说,应该是“要钱”。
那时候姚衾刚帮着张潮打包处理完文蕾生前的衣物杂物,收拾完家里,跟他一起来到文蕾的葬礼现场去为这场总算要落幕的闹剧收尾。
三天没睡着的张潮疲惫不堪地靠在车背上:“麻烦你了,如果没有你,这些事我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得过来……我干妈这两年身体也不太好,文蕾突然离开给她的打击很大,我都不敢让她来帮忙,只能让她在医院里看孩子……谢谢你姚衾。”
姚衾摇摇头:“应该的,文蕾也是我朋友。”
“你也两天没回家了,一会儿办完事儿你就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我看你也累得够呛。”张潮搓了搓脸,强自振作地自嘲,“要不是文蕾走了,我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身后事竟然还有这么多,这么麻烦,比起我,你这两天真的是辛苦了。”他妈当初病死的时候他人都是懵的,几天没回过神,缓过劲时葬礼都过了。
“还好。”
张潮侧过头看了看她。
姚衾长舒了口气:“我妈当年走的时候,所有事也是我自己一个人操办的,比这累多了。”她笑了下,“你也知道,她风流账太多了,光是处理她的烂账都不知道要处理多少,还别说其他的。”
敏感的话题时隔多年被提及,却并没有曾经意想之中的愤恨恼怒了,时间过去太久了,提起这些姚衾都有些麻木无感。
张潮愣了愣:“你那时候身边身边不是有周刻吗?他……”
姚衾说:“那段时间其实我们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只是周围的人不知道,我发现周刻劈腿了,但他不承认,那会儿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又不是你的孩子。”姚衾打趣了一句,继续道,“其实我也多少能理解文蕾要留下孩子的想法,既然她注定活不久,无法陪你一辈子,那为你留下一个孩子替她去爱你,作为念想。”
张潮转头看向窗外,闭了闭眼。
“我当初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就算不跟周刻过了,我也没想过不要孩子,留下来的话多少对我来说是个念想,况且那时候我妈也走了,我身边一个可依赖的人都没有,真的是非常绝望,常常怀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所以我就想把孩子生下来,即便只是作为一个精神寄托也好……可惜,没这个缘分。”
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车上跟周刻吵成那个样子。一场车祸,周刻死了,孩子没了。
一年之内她失去了所有。
也是因此,后来林向澄的出现宛如水中稻草,就算知道这根稻草又多不靠谱,多容易断,她都还是死死拽着,怎么也不肯丢。直到后来。
车停下来后,张潮没有立马下车,而是看着车窗外的某个人,问她:“那如果林向澄再回头来找你,你会……”
“不可能。”她头也不回地回答,下了车。
下车后,她就看到了站在车另一侧不远处的林向澄。他似乎过得并不是太好,形容憔悴瘦削,衣着也不太光鲜,可以说有点邋遢,跟大半年前她刚和他分手的时候相比,宛如两人。
林向澄看到她后一路跑过来,跟条哈巴狗似的。跑到她面前后膝盖一弯跪了下来,抱住她的腿。
“求求你衾姐,衾姐,求求你,再给我十万块吧。”他下巴抖得厉害,涕泪横流,“他们说我再不还钱就要把我手砍了,衾姐,我害怕啊,我不想没有手,求求你衾姐,再给我十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赌了,我发誓……”
张潮下了车,过来一把扔开他,跟姚衾说:“你要再给他钱,就真的是在犯贱了,听听他说的话,“给”,你给了他多少了?你看看他把你当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