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曾经张潮问过她,她择偶的标准是什么。
她说,好看。
张潮还问她,那你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她说,有花不完的钱,买所有想买的东西。
她很清楚地记得这两个问题之后,张潮的表情有多失望。看她的时候像在看一个跟他逆向走着的永无交叉点的熟悉的陌生人。
后来不久,他就跟文蕾结婚了。他们结婚的当天,姚衾给他随了八千块的分子和一个祝福他百年好合的花篮,而本人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
“为什……什……”
“唔……”姚衾摸了摸卢山国的头,“因为我那时候也有周刻了啊,谁让他出现得那么晚,我总不能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那你的朋……朋,朋友,她,她她……”
“啊,你说文蕾啊,她……也有她的原因吧,文蕾有心脏病,不能情绪激动,要是她知道在他们结婚前张潮还来找过我,她肯定会很难过,生活就是这样啊,总是很难,很难去做一个完全正确不会后悔的决定。”姚衾看着床上堆散落着的被她藏着从未给人看过的许多过去的男人照片。
不同的男人,不同的样貌,不同的年纪。有的是偷拍的,有的是证件照,还有的看得出来是合照但是被剪掉了女人的一部分。
只有一张是勉强完整的,那就是她跟张潮的高中大头贴,也就是那张被文蕾看到的照片。
那张照片明明已经在上次的时候已经被姚衾命令着让卢山国撕碎了,但现在却又不知被谁用一张纸板粘了起来,粘得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缺失的地方,缝隙之处也被尽量处理得没有太多痕迹,让人能够想象出那个粘照片的人是多么地细心,在深沉的夜里,于泛黄的灯光底下,一张一张,一片一片……
卢山国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你爱他?”
姚衾愣了下。不知道是被他突然没磕巴搞愣了的,还是为他突如其来的不好回答的问题。
卢山国看着她,很确信地又说了一遍:“你爱……爱他。”
“没有。”她否认道。
“有。”
“没有。”
“有。”
“我说没,有。”
卢山国盯着她,她也不退让,还扬了扬下巴。半晌,卢山国认输了,垂下头,但嘴里还是坚持着嘟哝了几个字:“撒,撒谎。”
姚衾:“……”嘿,这家伙。
她一把把卢山国揪起来,翻身过去压倒他,捏着他下巴就吻了过去,边吻边说:“我看你最近胆子肥了不少啊?”
卢山国被她亲得满脸黑红,躲避她的眼神。她把他头掰过来,仔细端详。
“哟,还不高兴了?”瞧瞧这嘴巴撇的。
卢山国慌忙否认:“没,没,没,没没,没有!”
姚衾给逗乐了,学着他之前的磕巴:“撒,撒谎。”
卢山国脸爆红,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姚衾要扒,他不让扒,打打闹闹一番,差点又擦枪走火。不过卢山国最后克制住了,按着她不让动,说什么“一个月”之类的,估计是想说一个月没到,不能那什么。
确实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
被男人按着的时候,总有一种被征服的感觉,姚衾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看着她身体上方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哎,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啊?”
……
由于医生说卢山国的文化程度限制了他口语的提升,所以姚衾没多久就给卢山国找了个教文化的老师。那是个教了三十多年初中语文的退休老教师,住在姚衾隔壁。
没错,就是那个之前散播姚衾玩主仆游戏消息的“赵大炮”的爸爸。
赵大炮这些日子撞见过好几次姚衾跟卢山国同进同出,每次都用很诡秘八卦的眼神打量他俩,姚衾一直没解释过,给了他很大的想象空间,以至于前几天她竟然在饭局上碰上了邀请她进行一些“特别游戏”的男人,让她了解到原来他们这种圈子里竟然还有不少人爱好奇特。
凑巧的是,姚衾刚升起给卢山国重新补一补语言课的念头,就在小区公告栏看到了“求职启示”。
所幸,这位赵老先生跟他那个热衷于狗血小道消息的儿子不一样,是个相当正派有风骨的老头,听到姚衾的来意,知道她拜托他教的不是小孩儿而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那个成年人还是个没有丝毫文化基础的结巴的农民工,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鄙夷。
只是表示需要亲自见一见人,看看能不能投缘,投缘才能教。于是隔天,她就带着卢山国去拜访了位赵老先生。
“姚总,请进。”
“小姚,小姚,赵叔别这么客气……小卢,快进来。”姚衾招呼着提着摆放礼物的卢山国进院子里,给他介绍,“这位是赵总的父亲,赵叔,你的话得叫赵老师。”
“赵老师!”卢山国连忙一个深深的九十度鞠躬。
姚衾没想到他竟然行这么个大礼,还惊了一下,赵老先生也是一样,被吓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毫无防备。
接着两人都笑了。
“赵叔,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卢山国,您叫他小卢就行。”
赵大炮和他的妻子刚好也在家里,见到他们也打了招呼,只不过赵大炮那双眼睛一直在卢山国身上飘着,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卢山国,满眼的好奇不加掩饰。如果不是赵老先生说要邀请他们上楼亲自煮茶招待他们,让他不要来打扰,估计他都要跟上来一探究竟了。
上了楼煮了茶,请他们喝了两杯与姚衾随意寒暄几句之后,赵老先生才把目光端端正正地落在一直在旁边保持安静的卢山国身上。
“小卢……”
刚一点名,就看到卢山国唰地绷紧身体,坐得直直的。
赵老先生愣了愣,继而失笑:“小卢今年二十五了是吗?”
卢山国:“是!”
“上过学吗?”
卢山国:“上过!”
“上到什么程度的?初中念完了吗?”
这个问题就是要说长句子了,卢山国有点紧张,怕说差了老师不要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姚衾。姚衾对他鼓励地笑了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大胆说。
卢山国咽了口口水,按照昨天医生交给他的放松方式,深呼吸,然后试着张嘴,让空气充满口腔,然后……
他发现他忘了刚刚老师提问的问题……
看到卢山国一下子急得满脸黑红,两手不住地捏来捏去,眼睛都红了几分,姚衾就知道他是卡住了,忙帮他接了话茬:“小卢第一次见赵老师有点激动,他……他没上过初中,小学的话,因为家境不好,应该是上到四年级……赵老师,这些我们之前都沟通过了不是吗?”
昨天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对卢山国做了一些测试,跟姚衾说了结果。说卢山国有比较严重的焦虑症以及较为轻度的抑郁倾向,这可能是他从小的生活环境造成的,也是造成他口吃的最严重的原因之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有憨有傻没心没肺的卢山国怎么会诊断出这样的结果,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所以来这之前就提前跟赵老先生通话沟通了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要问一遍。
赵老先生对她点点头,对卢山国说:“虽然小姚已经跟我说过了你的情况,但是毕竟我教的是语文,语文是什么?就是教你用中国话表达,表达我们的所思所想,表达得准确,还要表达得漂亮,明白吗?”
卢山国点头。
“既然我以后要教你,那我就不能像小姚那样惯着你了,不想说话就不说,说不出来她帮你说。”赵老先生摆摆指头,严肃道,“在我这里可不存在这个,有句古话叫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意思是什么你知道吗?”
卢山国听过这句话,大概好像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让他解释他就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接到他茫然求助的眼神,姚衾无奈地耸耸肩:“赵老师让我不要惯着你,你要不试试突破突破极限,自己想着说一说?”
卢山国不得不突破极限了。
姚衾不帮忙,赵老头又端着茶杯看戏。他只好揪着裤子憋,憋了三分钟,他们就等了三分钟。憋了五分钟,他们就喝完了两杯茶。
没办法了。
他努力地想,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眼睛冒起火光来:“不,不,不,不能,惯,惯……”他很使劲,把后面两个字总算憋了出来,“惯着。”
赵老先生听明白后眉头则舒展开来,拍手鼓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姚衾在一旁揉着眉心,无语又好笑。
不能惯着,倒是话糙理不糙。
赵老先生说:“没错,就是不能惯着,以后跟着我呢,每天要做很多功课,你的……小姚呢,为了让我教你给我付了不少工资,那我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随便敷衍,提前说清楚,你在我这里上课,会很辛苦,每天需要做很多作业,如果你觉得吃不了这个苦……”
卢山国使劲摇头:“不,不,不不不,不会!不会!”
赵老先生笑道:“那是最好了。”
他们一直聊了很晚,还受邀在赵家一同吃了晚饭。听闻赵老先生答应了给卢山国每天上课两小时,赵大炮很是惊讶。
他这个老古董父亲,从小对他都是一副看不上的样子,怎么还看上那个农民工要教他了?姚衾给的钱也没那么多吧?他还专门让他老婆打探了,时薪也就一百五啊?难道还给了其他什么好处不成?
吃完饭他来送姚衾他们出门,还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姚总,我爸真答应了给你这个……这个……对了,小卢,给小卢上课?”
姚衾:“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赵大炮问:“你是给他送什么东西了吗?我看他刚刚回楼上的时候怪高兴的。”
姚衾也不瞒:“对,送了一小坛酒。”
“酒?”赵大炮听到这个,立马脸色都变了。
这个姚衾虽然是个喝酒能手,但是却从不藏酒,唯一藏了的一坛,还是在一个慈善拍卖会上为自己公司打广告去拍的,当初赵大炮跟她一路,亲眼看见她拍下了那坛名窖。
“难道你把你那个八万一坛的……”
肯定没错了,他家老头子自从在她家做客一回后觊觎那玩意儿很久了。
除了那个,还有什么?
八万几一小坛,为了个男人,就这么送人……姚女皇果然是姚女皇,名不虚传。这要在古代,也得是烽火戏诸侯的那种级别了……
姚衾拍拍他:“说起来是个坛,也就不到两百毫升,老哥要想喝就赶紧上去跟你爸预约预约,不然我怀疑等你上去就……”
话没说完,赵大炮就跑上去了。
转过身,姚衾看到卢山国正睁大眼睛看着她,一脸被吓懵的样子:“八,八,八……”
姚衾拉着他回家,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想解释。
她就是想让卢山国知道,她在他身上花了很多钱,投了很多心思,付出了很多。她是刻意的,故意的,唯独不是无意的。
说有什么图谋也不至于,卢山国这种农民工也没什么让她好图的。
她只是……
只是……
“只希望你不要学习你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前辈们,知道吗?”
仿佛为了照应她那句“狼心狗肺的前辈们”,在她说完这话后不久,那个三年多时间花掉了她近四百万的林向澄就以一种极为不堪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也是在同一天,文蕾早产病危,没抢救过来,保住了孩子没保住大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宠物情人(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