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一,为什么会留着我们高中时候的大头贴,很简单,因为我所有28岁以前的照片都没了,只剩下这么一张,我留下只是单纯地怀念过去的我自己。”
“第二,为什么不把大头贴剪开只剩我那一部分,更简单,因为那张照片上的我只有半张脸,没办法剪。”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钱包会被文蕾拿走……”
姚衾顿了顿。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文蕾,如果说有什么可能让她拿到我的钱包,那就是文蕾过生日那天邀请我去你们家,我那晚被高丽丽几个人疯狂灌酒,最后喝醉了,走的时候忘了拿包,我现在想想还觉得奇怪,文蕾和高丽丽他们是从来不会劝酒的人为什么那天会一直劝我喝……张潮,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事让文蕾怀疑了吧?”
张潮是愤怒地挂掉电话的。
挂完后强忍着怒气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踱了几圈,拳头都捏成手榴弹了,硬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此时此刻文蕾就在卧室睡觉,她怀孕已经六个月多月,常常困倦不已,但因身体缘故,她睡觉一般也非常轻浅,稍有点什么动静就醒来了,这次也不例外。当张潮处理好情绪开门进屋时,他看到文蕾正睁大眼睛冲他温温柔柔地笑。
“你是给她打电话了吗?”
张潮那边都气,姚衾这边就真是炸翻天了。
本来是打算开开心心带着自己的打扮好的“宠物”去见见朋友,给有怀疑苗头的文蕾吃颗定心丸,顺便让人认识认识自己的新伴儿,没想到竟然被张潮接了电话质问到头上来。
说她不检点?说她带坏朋友?说她思想有问题?还说她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呵。
她都需要看医生,那张潮自己岂不是更需要?作为一个白衣天使从早到晚成年地板着脸,就算跟文蕾在一起都没见他笑过几次,一心只知道工作几乎没有私生活,连文蕾都忍不住跟她吐槽他们之间一年到头没有几次性生活,就这样竟然还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完全没去外面乱搞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清心寡欲成这个样子,难道不该去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痿了吗?功能障碍?
从进门开始,她一路又扔又甩又踢鞋地上了楼,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倒在床上,拿出钱包将里面那张都已经藏到证件照后面的大头贴给取出来,抬手就要撕掉。
可也不知怎么,始终没能下得了手。
她回过头,看到那个已经改头换面当型男的农民工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卧室门外,一副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的样子。
“你过来。”
她把卢山国叫过来,把手里的照片给他。
卢山国稀里糊涂地接过这张颇有年代感的两寸照,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低下眼看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照片上一男一女,看起来十几岁的模样,着装打扮都很青涩,但无一例外相貌都非常出色,尤其是那个男孩儿,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镜头的某处,给人一种非常坚定专注的感觉。女孩儿则从后面紧紧搂着男孩子的脖子,像害羞一样将半个脑袋侧露在一边,笑眯了眼。
照片中两人之间弥漫着的那种氛围,就算卢山国这种没有过男女感情经历的人都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
他睁大眼去看姚衾,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姚衾说:“撕了。”
“啊?”
“撕了。”姚衾下了床,也不隐瞒原因,“这是我二十八岁以前唯一剩下来的一张照片了,我下不了手,你帮我撕了吧。”
她去床头柜找出包烟来,当着他面点着抽起来,一口接一口,看得出来很烦躁。
卢山国最后是被逼着撕了照片的,他本来不愿意,但是姚衾说:“你忘了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了?你是我的宠物,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吗?”
她说这个话的语气和神态就像在跟一把剪刀说:“我命令你剪碎它”。
按着她的要求撕碎了照片,重点是把两个人的脸都撕碎了,接着姚老板把这堆碎片堆到桌子上去摆好,看着照片发了一会儿呆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手机对着碎片拍了照,低头捣鼓,不知道发给了谁。
他想,应该是那个在车里跟她打电话的男人,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这场争吵就是因为这张照片而起,而照片上的男人跟电话里的男人是同一个。
那个人是姚老板的男朋友……不,以前的男朋友吗?
看照片上的样子,应该是吧?
发完照片后,姚老板就匆匆出了门,除了叮嘱他不要乱跑以外,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
姚衾知道自己是冲动了,为十几年前的一段持续不到一个月的恋爱解释这么多确实没什么必要,但她还是去了。
她把照片发给张潮后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摊开说一说,于是打算去张潮家里见文蕾。
文蕾是她为数不多的一个跟利益不沾边的关系很要好的朋友,从认识至今,从未占过她一分钱的便宜,也从没有拜托她走关系做过任何事,平时对她也关心有加,经常买什么吃什么都想着她一份,着实算是身边对她最好的人之一了,所以她也不想因为一段早已经没有的爱情失去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去了的后果就是……
她永远地失去了友谊。
他们家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她在门口清晰地听到文蕾跟张潮说话的声音。
“我说是因为那张照片你就真的信了吗?”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跟姚衾的关系,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不知道你们很有名吗?一中最帅的学霸被最漂亮的女混混穷追不舍,就算我在隔壁学校,也如雷贯耳。”
“除了这个,我还知道她为了你从一个女混混洗心革面变成好学生的事,我知道她为了追你一年之内从年级倒数爬到年级前一百的事,我知道你私下跟人说其实觉得她很烦很讨厌,也知道你跟她提分手的时候,她哭着求你不要分开但你还是甩了她……是为什么。”
姚衾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她听见张潮干涩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姚衾的妈妈是你的校长爸爸的情妇这件事吗?”
“你……”
文蕾坐在轮椅上,看着一脸震惊的张潮,笑得依然温柔:“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爸当初为什么帮你爸瞒下那么大一个丑闻吗?”
张潮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栽了过去,但背后一只手扶住了他。他一个激灵回过头,却看到了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另一个人。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