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 第2章 时之砂

陈渊的视网膜上残留着金色数据流的灼痕。

天台水箱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色，季长青的体温正在他怀中消散，像捧着一团即将熄灭的量子火焰。远处传来机械犬的嘶吼，那是主神空间派来的清洁程序。

"队长？"季长青的手指突然抠进他肩胛骨，指甲变成半透明的数据结晶，"你的瞳孔...在分裂。"

陈渊这才发现视野中出现重影。他抬手时看到皮肤下流动的金色脉络，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神经。这是过度使用观测者能力的代价——他的意识正在被无数平行时空的记忆撕裂。

"别看。"季长青用染血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这个动作触发了某个记忆开关，陈渊突然看到二十七次轮回中相似的场景：在第三循环里，季长青的右手就是这样化作数据尘埃消失的。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陈渊踉跄着撞上水箱，铁皮表面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电子符咒。那些符文明明是静止的，在他眼中却扭曲成蠕动的蛆虫。这是精神污染的前兆，他的大脑正在拒绝消化过多时间真相。

"呼吸频率超过临界值，肾上腺素分泌异常。"季长青的声音像是从深水传来，"让我看看你的认知图谱......"

冰凉的手指贴上他眉心，陈渊却感觉有烙铁刺入颅骨。破碎的画面在脑内炸开：第六次轮回里被酸雨腐蚀成白骨的小队成员，第十五次轮回时化作雕像的医疗师林玥，还有上次循环最后时刻——爆破专家赵燃在自毁前比出的战术手势，那个手势的真正含义是"别相信......"

"咳！"陈渊咳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凝结成红色晶簇。这是他身体量子化的征兆，觉醒能力正在摧毁碳基生命的生理结构。

季长青突然咬破手腕，将渗着蓝光的血液喂进他口中。苦杏仁味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爆开，陈渊的视网膜上闪过一组倒计时：71:59:47。这是当前时间线的剩余存活时长。

"你给自己注射了时之砂？"陈渊攥住他伤痕累累的手腕。这种能凝固时间的禁药，需要每天用脊椎液作为催化剂，难怪季长青的后颈处有那么多针孔。

季长青用染血的唇碰了碰他颤抖的指尖："这是必要的代价。"

警报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十二架无人机从云层俯冲而下，机翼旋转时洒落黑色灰烬。陈渊认出这是"遗忘者"型号，专门用于清除系统异常数据。它们的攻击会直接作用于记忆体。

"闭眼。"季长青扯开衣领，荆棘纹章完全显现的瞬间，整个天台被幽蓝火焰笼罩。陈渊在热浪中听到熟悉的声音——是狙击手苏离的电磁枪蓄能声。

"队长！低头！"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陈渊抱着季长青翻滚到水箱后方，电磁脉冲擦着他发梢掠过，将三架无人机轰成金属蒸汽。穿着战术风衣的短发女子从通风管道跃出，肩上的电子眼闪烁着危险红光。

"苏离..."陈渊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他记得这个场景，在第十九次轮回中，苏离就是在这里被无人机切断了脊椎神经。

"惊喜派对吗？"爆破专家赵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男人倒吊在避雷针上，手里抛接着微型反物质炸弹，"医疗兵说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异常波动，让我们来看看队长是不是在......"

赵燃的声音戛然而止。陈渊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和季长青的量子化症状已经蔓延到腰部，两人的身体正在虚实之间闪烁。

医疗师林玥的虚拟投影突然出现在天台边缘。这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姑娘此刻脸色惨白："队长，你的脑波出现β-397型畸变，必须立即进行神经剥离手术。"

陈渊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带正在量子化。季长青突然将额头贴上他的，那些蠕动的荆棘纹章刺破皮肤，化作数据电缆接入他的太阳穴。

世界在瞬间寂静。

陈渊看到医疗室纯白的天花板，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二十二岁的季长青正在给新人讲解生存守则，冷光灯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解剖图上。画面突然崩解成马赛克，他听见季长青的声音从记忆裂缝传来：

"记住，当认知崩溃发生时，锚定你最痛苦的记忆。"

剧痛如约而至。陈渊看到自己抱着苏离残破的身体在暴雨中跋涉，赵燃的引爆器按钮卡在他指缝里，林玥的医疗舱最后一次弹出的警告窗......这些本该被系统清除的记忆碎片，此刻化作锋利的棱镜刺入意识海。

"醒过来！"现实的声音刺破幻觉。陈渊睁开眼，看到队员们构筑的防御圈——苏离的电磁枪架在蓄水箱上，赵燃正在用液态氮冻结无人机群，林玥的全息投影正在给他注射神经稳定剂。

最痛的是季长青的眼神。那人把自己作为人形缓冲垫护在他身下，荆棘纹章已经爬满半边脸庞，却还在用觉醒能力维持着他的量子化平衡。

"认知重构完成度82%..."林玥的声音带着哭腔，"队长，你再晚三秒醒来就会变成真正的数字幽灵了。"

陈渊抬手想擦去季长青嘴角的血，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透明。更糟糕的是，他看到了队员们身上缠绕的死亡倒计时——苏离23小时17分，赵燃31小时49分，林玥...林玥的倒计时显示是乱码。

"我们需要立刻转移。"季长青撑起身子，那些刺入陈渊头部的数据电缆自动脱落，"系统已经定位到......"

他的话被爆炸声淹没。赵燃引爆的氮气云团中，陈渊看到某个不该存在的身影——那是十二次轮回前就死去的侦察兵周默，此刻正站在对面天台举起狙击枪。

季长青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陈渊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像是千万个破碎的电子音在同时哀鸣。所有无人机突然调转枪口，将周默的幻影轰成粒子尘埃。

"那不是他。"季长青的声带发出电流杂音，"是系统生成的认知病毒。"

陈渊感觉到后颈的刺痛，林玥的纳米机器人正在强行缝合他溃散的意识体。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到季长青将某个金属装置按进自己胸口——那是用审判者核心制成的逆时装置，启动时需要扯断三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