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冉开了城门被炸,刚追上被坑,正是烦躁,又被修竹一箭射去士气。
“杀!给我杀了她!”
军师挤进保护圈,把密信递给他,向城上看时,隐约看见一身黑甲。
“诺离在这,椿国大军肯定也在,杀了她,我们就赢了!”
息冉看完便扔,回怼道:“北瀛你也这么说的……这没用,最好在此处了结,沙定新筑城池,易守难攻。”
军师识趣离开,剩息冉留在铁甲龟壳里思考战略。
城下许多奴隶不会射箭,都扎在地上。息冉看了一会,叫人把箭收了,下令登上城墙者,赏粮。
而登城器械,是几把细细的木梯,连长戟都没有。
“他们又没箭了?”见对方不再飞箭而是登城,修竹放下弓,不一会抬起手,向前一挥。
数千只带着火的长矢飞去,栽进息冉眼前的土地中,“轰”得一声,火墙顺势而起,拦住前锋。
修竹向火墙这边不知所措的奴隶们看过去,他们都呆立在那,不知下一步做什么。
“李全,来,放火帘。”她放松许多,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覃人重图腾,火为尊,每每锻剑起火,需请火神和剑尊,火起七日不息。
所以只要有火,他们轻易不敢息去,这也是淡墨想的一记损招。
城上落下许多吊起来的引火物,瞬间起火,在城墙上形成一张帘子。即刻有人匍匐下跪,十分虔诚。
她下令打旗语:等火停,我们各退一步怎么样?
息冉:不行!
修竹:那你就绕吧。
火神剑尊于火帘之后见世人,所以覃地绕火帘,视为不尊……
李全没见过这场面,琢磨半天,见两边都很僵,凑过去问了一嘴:“诶,大将军,那他们要是生火做饭,是不是只能按一面炒。”
修竹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解释道:“极长火幕不易得,多是年节供人祭拜。覃地贵族生火多为锻器,开了火七天不能出门。奴隶生火是为吃饭,但他们也得好好炒菜,不用绕。”
李全咧开嘴笑,暗中叫人准备草球。等到修竹点头,瞬间城中投石机起,草球和火石一起升空,连带着箭矢的破空声。
覃军顿时惊呼一片,呼啦啦退去十余里。
“准备生火吧。”她道:“这火帘能顶两盏茶的功夫,够吃顿饭了。”
“那……中间这排奴隶?”
她往下看去,他们还在那伏跪着:“不碍事,一群连反抗都不知道的人,拿不起刀剑。”
——————————
储君离开后,皇帝即刻召见顾醉阳,命他往南,清绞细作。
顾醉阳长跪不起,求皇帝多给他些尽孝日子。
皇帝埋在高高的折子堆里,头都没抬:“此行打的是抚恤之名,战事如此凶险,一般官吏表不了朝廷重视。你是长风将军之子,又是唯一一个外姓王,你去最合适不过。”
等了一阵听不到回应,便抬起头:“豫德,你得知道,此时椿国正处大乱。但正因是大乱,狠狠杀他一波,才能把那掣肘朕多年的贪官污吏、毒刺隐患,全都弄死在天明前。”
“上阳城的人越发少了,朕以为,长公主绝不会让自己阻碍肃清。”
话至于此,顾醉阳再也没了说辞,无法,只能领旨。
第二日一早启程前,他去拜别母亲,却还是认人不清,只问他是谁。
忧愁着,藥云鸢和楚梵带着东西住进来,是昨日他写信,求他们来照顾一阵。
“谢藥姑娘。”他端正拜礼,腰低的不能再低:“我娘就拜托您了。”
“无妨。”藥云鸢回礼:“修竹走前也托我照顾,都是应该的。”
楚梵拍了拍他的肩:“若有需求,就说。”
顾醉阳摇摇头:“你既走出这黄金窟,就不要再踏进来。”
匆匆一别,跨马启程,依依不舍。
藥云鸢夫妇刚送走他,回头一瞧,夫人挣扎着身子追上来,终究没能追上。
——————————
北疆,修竹已经扛了整整一个月,粮食告罄,士兵损耗比预期的少。
她让出去一半口粮,打算趁黑去覃军那边偷。
李全送水时听了一嘴,大呼不妙:“大将军,覃军知道我们没粮,肯定早早做了防备,您这一去万分凶险。就是让弓将军听了,他也不会让的。”
“弓原婆婆妈妈的,他肯定不许。”
修竹见不得他拧着眉,问:“那不然呢?学覃主凛冽,以伤兵为食?我干不出。”
城墙扛了许久,昨日攻城时,震坏了内侧一根撑柱,好在倒进城里,外面并不知道。
她走下城墙,抚着碎砖,轻声道:“战局不能去沙定,我们怎么能接连放弃五座城?”
李全听见了,愣在墙根,等回过神,大将军已经走远。
不多时,夜色屠尽光亮,城墙边上溜出去一群人,小心翼翼靠近覃营。不到半个时辰,眼见着火光高起,修竹跟着人来回运水,顺脚踢倒一个装作覃兵的手下。
蹲下拉他的时候轻声道:“干自己的事,别瞎瞟。”
运了一阵,听着有人说了句:“这火可怪,怎么灭不了?”
眼前一群人呼啦啦过来,前面那位正是息冉,他怒火写在脸上,随即叫上一半人去了军械库。
修竹背对着他泼水,回身时正撞进他的余光,她还特意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
息冉心下记着上次被火烧,失了马,失了粮,还失了大将军。眼角闪过一张单修竹的脸,下意识觉得那是幻觉。
修竹放下桶,几处躲藏,来到拐角干掉防守,静静等待契机。
突然“轰”的一声,军械库还是炸了。
她登时精神起来,两刀砍废木栏,接着几个木车从暗处冲过来,没有降速。
“快快快!”
忽然一串锁链声响,一个衣衫褴褛的覃人瞪着眼睛,从挂着的破布里站起来,迷茫又恐惧。
修竹看着车也看着他,直到最后一辆车出去,他都没出声。
想了一想,看向他身上的铁链,她回到覃营,钻进一个大帐。出来的时候抱着很多东西,她把一堆食物、一身新衣服和新鞋扔给他。
两个人互相看着,却都没有表情。
她指了指他,又指着自己的手腕,拍了下剑。
那个奴隶似乎是在犹豫,修竹想着该走了,就要转身时,他向着这边挪过来,伸出双手,抬高铁链。
修竹会意,几下劈开手铐脚铐,点了个头算是谢过,立即离开。
这一趟除了抢粮食,他们还成功炸塌了覃人军械库的墙,其他捎带着的战利品忽略不计,实际上造成的袭击威慑,比夺粮要强。
息冉当晚令兵后撤,以防再出事。
奔波一夜,又睡了个长觉,第二日起来她十分精神。接过饼子啃着,用剑鞘扒拉着昨日战利品,挑了几盒精致点心,给伤兵送过去。
李全巡完城墙,过来汇报:“大将军,他们仍是不动。”
“不对啊。”修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点心递给他:“息冉睡过了?”
李全嘿嘿一笑,没回答。
“有问题……是不是覃国出事了?这个时候要是景雁儿在就好了。”
她又问:“斥候回来了吗?”
李全点点头:“回来了,防的太严,探听不到。”
“没事,先吃。”
她拍了拍他的肩,眼珠子一转,抬脚就走。
李全回手拽住她:“你别去啊!”
她停下:“啧,我知道弓原为什么让你来了。”
“大将军。”他咽下嘴里吃食:“你不能闹了,你是大将军!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您身后,不止是长锋军和北疆大营,是椿国啊!”
她愣住了,半晌,低下眼眸,轻声对自己说:“对啊单修竹,现在可没人护着你了。”
沉思间,一人走来:“弓将军来了。”
修竹眉头一皱,心里打鼓。照例,弓原应该在沙定等她,难道是知道她要死扛,所以特意过来揪她的?
正疑惑着,两人在登城阶上遇见了,修竹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淡墨。
“二师叔?你来干什么?”
淡墨推开弓原,冲上来抓住修竹的手,声嘶力竭道:“他们把一二姑娘劫走了!”
“啊?”她下意识去看弓原,见他点了点头,开口补充道:“他们应是扮成了椿**队,劫走百余人。”
“那么多人,你们没发现?”
弓原烦躁的叹了口气:“撤民本就困难,我们还以为是自己走了的。”
“劫的都是什么人?现在在哪?”
突然哨兵齐动,鼓声擂擂,他们登上城墙去看,见到了那百余人。
息冉还是躲在那间王八壳子里,派了个小兵当传声筒。
“自剑凌族叛变以来,三十余年,叛贼甚多。今,我军追回叛逃人数一百五十七,与此地处决,刑凌迟,警示万民。”
“放你娘的屁!”修竹怒喊:“这些人都是你们抛弃了的,哪来的叛贼?”
小兵权当没听见,只说:“诺离将军看着吧。”
“看个头哇?在这凌迟,警示谁的万民呢?”
对面推出十人一组,挂在木头架子上,十个拿着短刀的人走出来。
其中一个女子惊恐非常,精神压迫下,嘶吼声从嗓子里发出来,仰头望着天,大声大声嚎叫着,顿时哭声和镇压声一片。
息冉点了个头,行刑手一刀下去,几个更尖锐的喊叫冲破硝烟,散作恐惧。
“拿弓!”修竹刚抬手,几个行刑手就躲到俘虏身后。
“诺离将军。”远处又有人说:“昔有三城不换大将军,此为佳话,现如今我们还是想试试,椿国是不是还有这种血性。”
他说着,那一百四十七个俘虏齐齐被推了上来。
“副将换三十人,将军换六十,大将军换全部。”
修竹一箭射在绑人的木桩上,没有伤害。
那边又道:“换不换?”
修竹气得头胀,脑子里最恶毒的话都无法解气,她以手锤墙,想不出好主意。
身后淡墨拉了下她的甲,小声道:“倒数第二排,东数第三个。”
一二姑娘果然在那,瘦小的身子硬生生挺直,穿过死生看着她。
或是行刑的不知轻重,第一组不一会就没了声息,死亡笼罩着这些俘虏。息冉下了个令,行刑手砍掉死人脑袋,解下绳子,绑上另外十人。
这回他们手熟,先从小腿割起,又是一阵哭嚎。
先是弓原站出来,说:“大将军,我愿意换。”
紧接着又走出几个,话还没到嘴边,修竹攀上城墙:“换个屁换。”
弓原立刻拽住她:“你当这是随镜的墙吗?得借几处力?直接下去不得摔死?”
修竹挣开,冲着王八壳子高声喊:“息冉,把人放了,这城给你!”
身后众人齐动,七手八脚把她拽下来。
她急于救人,压低声音跟弓原说:“留一队人给我,我去救。”
“放屁!”弓原夺回自己的耳朵:“息冉还能让你跑了三次去?”
“那……”修竹说着话,不由得看向淡墨,心里却明白的很。
撤离只是让这些人多活一阵罢了,战场上,两军之间,没有活口。
城上正焦灼着,忽然城下暴///乱,一人冲上前来高呼:“大将军不要管我们!”
刹那间众俘虏全都跑过来,喊她不要弃城。
修竹慌忙趴过去看,为首的叫蒋生,覃人化民。想入长锋军不成,后来被安排在一二姑娘店里帮厨。
他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对面敌军拉弓,修竹立即回敬了一箭。
“大将军!不要管我们!”他还在喊。
彼时两军箭战起,一方想杀,一方想保。
想杀的无所顾忌,想保的心有余,力不及。
蒋生堪堪爬起来,又直愣愣跪下:“椿国,万岁万岁万……”
一箭穿胸,息冉接着拉弓,把靠前的一一射杀。
“息……冉!”修竹把弓拉到最满,大串大串泪水飚出,“嘣”的一声,箭弦断了。
回头拿弓的时候,她发现淡墨也拿了把弓,嘴里念着:“杀了他……杀了他。”
他那一箭凶狠,穿透铁甲。
此时椿国一方正是愤恨,息冉躲回去,叫人后撤。
后撤前,下令把俘虏砍到只留一口气,施施然离开了。
关于偷粮食:打仗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弓原举手:我们拿猪杀手换百姓吧,为国为民,ta一定愿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换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