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新启 第1章 重逢

2018年10月的广州白天仍然炎热无比，只有到了晚上微风吹过才稍稍感到些凉意。

晚上八点，长兴街道喧嚣不已，街道两旁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招牌。

热火朝天的小吃店里传出羊肉串的香辣味，煎饼的葱香味，还有那有人爱不释手也有人厌恶的臭豆腐味，各种味道交杂的充斥着这条街。

在一家麻辣小龙虾店里，夏枳南穿着一件黑色短袖，随意的抬了下手臂擦了下额头的薄汗，动作熟练的收拾着桌面的残羹剩饭，以便下一位客人的来临。

刚收拾好桌面，便来了四五个人来了。

可能是刚下班。这五人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领带也都扯得松散歪扭。

但却不难看出这几个人穿的都是精工裁剪，面料上成的名牌。

他们的到来让其他人都有些瞩目，像是几只高挑的鹤误闯进了鸡窝，显得那么不协调。

夏枳南迅速把圆桌上的残羹扫入一个红色塑料盆里，头都还没抬起便招呼道：“要来点什么？”

他扫视着几人，在看到，站在最后那个穿着一身笔直黑色西装的男人时，脸上的笑容愣住了。

十年不见，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的改变一些，可能是容貌可能是气质。

但是夏枳南觉得，无论顾萧启怎么改变，他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顾萧启即便在北方城市也是出类拔萃得高，修长的长腿在西裤衬托下更显笔直，宽肩窄腰站在人群中就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住目光。

他还是像当年那么好看，一双瑞凤眼不笑时稍显凌厉，但笑着的时候就会像弯月般勾人。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微抿，让他更显清冷俊美的感觉。

不过相比十年前，他头发有些留长了，浓密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饱满的额头，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气质也有些变了。

说不上来，就是与十年前相比，就像是一个大男孩长大成了成熟的男人，浑身带着些冷冽之感。

夏枳南匆匆暼了一眼后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了，一下子有些慌乱，有些尴尬低着头，手上不禁捏了捏手中黑得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的破抹布。

那五个人相继坐下，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笑着对夏枳南说：“帅哥，我们要十斤麻辣小龙虾，再要五瓶啤酒。”

夏枳南怔愣了下，半响后才反应过来。

“哦哦...好。”微微低着些头，匆匆应了几声跑了。

这桌五人因为衣着讲究，引得众人都侧目看了好几眼。

特别是顾萧启，几个临近他们桌的女孩子转头看了好几眼，然后又羞涩的回头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厨房里，自从见到顾萧启后，夏枳南就觉得手脚都不像是不是自己的了，不是碰倒水桶就是拿错配料，搞得厨师张叔奇怪的看他。

夏枳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算是十年前他追顾萧启时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怎么十年过去了，反而还回去了。

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又忍不住的回头看向那桌。

顾萧启微微笑着与同伴交谈，俊朗的笑颜还是如当年那般好看。

说来刚才他应该看到他了吧！但是好像并没有认出来。

但也可能认出来了...但是没必要和一个不重要的人叙旧。毕竟他和他之间的过去实在称不上愉快，在回忆里也只有他自己的自说自话。

张叔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了一大盘麻辣小龙虾让他端走。

夏枳南心中忐忑，端着那一大盘麻辣小龙虾到顾萧启的小圆桌后就如烫手似的迅速放下走人，连头都没敢抬一下。

“等等。”

顾萧启成熟男人的低沉声叫住他。

夏枳南顿了顿动作，僵硬着身体转过身望向他。

“我们还有五瓶啤酒没上。能麻烦快点吗？”顾萧启脸上带着微笑，非常礼貌的说道。

还没等夏枳南回应，一旁同行人却调侃道：“老顾你不会是怕等会儿辣得受不了，先预备解辣的吧哈哈哈哈...”

“顾律师原来你不能吃辣吗？”那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探出身好奇问道。

“他北京人，也就你小子敢带着我们京爷来吃这个了哈哈哈。”

年轻男人一脸不好意思，双手合十愧疚道：“不好意思啊顾律师，我没想到你不能吃辣，要不我让隔壁小炒店给你炒几个菜？”

顾萧启笑着摆手：“不用，我也挺喜欢吃小龙虾的，给我瓶啤酒就好。”

“好好好...帅哥，麻烦尽快给我们上多几瓶冰啤酒，然后再给我们几个杯子”

夏枳南原本就因为顾萧启这礼貌的带着陌生的疏离的笑心中低落，此刻听到年轻人的话忙不迭的点头“...好。”

匆匆把五瓶啤酒和几个一次性塑料杯送了去，之后他都没再去看顾萧启那边。

半个小时后，他收拾完手上的工作，跟老板李婶说了声，提前到八点半下班给母亲过生日。

李婶见还忙得过来，就笑着让他走了，还说祝他母亲生日快乐，夏枳南笑着道了声谢。在后厨的一个小房间里拿回自己的用黑线缝了个小补丁的黑色背包，然后就从厨房的后面小巷子走了。

虽然蛋糕店从前门去比较近，但他突然觉得，还是会从后门走比较好。

穿过城中村握手楼的七巷八弯，堆满杂物的楼梯间，上到破旧露出红色墙砖的二楼。夏枳南回到了他和母亲住的地方。

屋子只有三十平米，但房东还是用木板隔出了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并卫生间，这样空间狭小又破落的房子一个月也要一千租金，而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离医院最近最便宜的了。

虽然屋子很小又破，但是却被夏母卫珍收拾的很好很干净，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

夏枳南用钥匙打开房门，把蛋糕放在小桌子上，对靠近厨房用木板间隔出来的的房间喊了声。

“妈，我回来了。”

卫珍早就听到夏枳南开门的声音，手上快速的收针，抖了抖手上的浅灰色毛衣满意的笑着。

她脚步缓慢的走出房门，每走一步时都能感觉到她身体右斜一下，右边脚踝有些不自然的变形。

“快入秋了，我这几天织了件毛衣，你试试合不合穿。”卫珍照着夏枳南的身体量了量道。

夏枳南笑了笑，接过毛衣套上试穿，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刚刚好，穿着也暖，谢谢妈。”夏枳南笑道。

见他喜欢，卫珍也高兴了。她回头看到桌上的蛋糕盒，有些嗔怪。

“怎么还买这些没用的，就我们两个好好吃顿饭就好了，花这些冤枉钱。”

其实她很喜欢吃这些蛋糕的甜食，但是自从家里没落了，这好的蛋糕都不便宜，差的也要小一百的，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不舍得。

夏枳南笑道“我都好几年没给你好好庆祝过生日了，债今年也都还完了，有点闲钱，不差这点。”

卫珍听了，笑得有些苦涩感慨：“苦了你了。”

“不说这些，我们吃蛋糕。”夏枳南笑了笑，不想她又想起当年的事。

卫珍笑：“好”

母子俩高高兴兴的把蛋糕拆了点蜡烛许愿。

吃完蛋糕后，夏枳南收拾好纸壳放到门口等明天再扔。

卫珍坐在桌前，看着收拾着垃圾的夏枳南瘦弱的背影，心里不免难过。

她抿了抿唇，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找到喜欢的人？要不，我去找找人问问？”

夏枳南回头望向她，样子有些傻的“啊？”了一声。

看着儿子傻不拉几的样子，卫珍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你也知道我......”喜欢男的。

夏枳南没再说后半句，作为父母得知儿子竟然喜欢男人这件事情，无论怎么样都是难以接受的。

当年刚满十八岁的时候无知者无畏跟父母出了柜，现如今他实在不大想刺激她，但他也不想因为母亲的意愿就勉强自己而耽误一个女孩子。

他原本经过以为母亲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应该能多少理解他不再逼他，想不到今天却又再让他找女朋友的事。

看着一脸痛苦表情的夏枳南，卫珍反而面带微笑。

“我知道，昨天我去看你爸了。”卫珍慢慢起身走到儿子面前，轻轻摸着他的头抬头温柔的看着他。

“他跟我一样意见，喜欢男的就男的，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带回家给我和你爸看看，你和他好好过日子就行。”

夏枳南一脸错愕，完全愣住了，一时间脸上也不知是哭是笑，眼角有些红。

“怎么哭了？”卫珍抬手给他抹泪，心疼道。

夏枳南俯身抱着她，头埋在母亲的肩颈，闷声闷气的说道：“妈，谢谢你。”

这个时刻，他以为永远都等不到了。

以前他以为不用家人的支持他也可以走下去，但其实不是的。

人终究还是需要陪伴与支持，他也不例外。

卫珍无声拍了拍他的肩，就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