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躺平的二娘子 第29章 赴满月礼竟泪洒不已

两人聊了一个时辰，祁老爷就派人来接祁三娘回去了。林知繁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由感叹这个时代的无奈，如祁三娘这般不拘于世俗、胸怀大志的女子也免不了要嫁为人妻，然后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城门外，冷风飒飒，苍翠的树木已退了颜色，只有枯叶随风零落，虬枝横斜。

宋槐安和林大郎准备启程前往汴京，林知繁裹着披风看他们被一群人围着，这边叮嘱完那边又来，连许久不出门的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都前来相送。两个小辈，一个是自家孙儿，肯定牵挂颇多，另一个又是自家孙婿，少不得也要唠叨些。

“大郎，天冷记得添衣。”

“祖母，我明白。”

“大郎，天冷晓得保暖，但也莫要荒废了学业，古来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方才能有坚韧之心性以对世间之磨难。”

“是，孙儿定谨记于心，不敢忘怀。”林大郎端正身姿，神情庄重，恭恭敬敬地朝二老作揖行礼。

陆山长同宋槐安交代完，拍了拍他的肩，目光示意他有人在等。

宋槐安抬眼望过来，越过重重人群，看到林知繁正笑着看他。他朝着林知繁走过去，没几步就被林老太爷扯过去，林老太太热情地抚摸他的手，惊呼他身上的凉意，立马将自己手上的暖壶递过去给他暖上。林老太爷见他还想推脱，一把摁住，宋槐安至此不敢妄动，耳朵认真地聆听二老对他的叮咛，余光瞥见林知繁在捂嘴笑，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林老太爷说完，顺着视线看过去，轻哼了声，说：“我家妧妧等着你呢，你去吧。”

宋槐安走过来，林知繁怀里的滚滚立马探出头来，卯足劲想要跳过去，林知繁脸色一黑，她约莫吃错药了才把它抱出来。原想着这俩要半年见不上面了，抱它出来送送人，谁知还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宋槐安笑了笑，从她怀里接过滚滚，低眉看她，“你……”他顿了顿，难得紧张，“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日影融融，她眼珠黑亮，杏眼微弯，白皙圆润的脸在光照下，衬得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你不必太紧张，若考不过，我也陪你一同去埕县，我有玄角大王护佑，不怕的，”话音未定，又坚定的毋庸置疑道，“但我觉着，你一定可以。”

宋槐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他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她的家人因为爱她而爱屋及乌，待他如同自家亲人一般，而他却连带她去见族人的勇气都没有，说是不忍让她受到伤害，但其实还是自己没底。

他不知道汴京那位高坐大殿、睥睨天下的九五至尊，会不会因为尘封往事而再次迁怒，会不会连让他踏进京都的机会都被剥夺掉？但这一刻，他也没那么害怕，他相信这世间总归是正直良善之人居多，便是没有，他也要闯出一条路来！

“妧妧。”方才林老太爷便是这么喊的，这应当是她的闺名吧。

林知繁莫名其妙地看他，“嗯？”

“冒犯了。”他一只手抱滚滚，另一只手轻轻拥住林知繁，微微垂下头，让下颌贴着她的头发磨蹭了下，林知繁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放开了。

林知繁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

不是说好的，矜持守礼的读书人？

见她呆愣愣的，宋槐安唇角噙着笑，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她身上，似拢了烟沙的月泽，光华流转。

林知繁在他灼灼的注视下，脸悄无声息地染上了绯红，下意识撇过脸去，还不忘催促道：“该启程了，快走吧。”

他低头闷笑，“好。”

马蹄声碎，尘埃扬起，逐渐淹没了大道和身后的城池。

林大娘子平安生产，是个大胖小子，如今正好满月，徐家本打算大摆筵席待客庆祝，但是徐老太太坚决不同意。她觉得林大娘子这一胎来得不容易，说完了还瞥了眼徐大奶奶，把徐大奶奶给羞得无地自容，当然还是担心孩子太小压不住福祚，请自家几个关系近的亲戚就好了，等到办周岁礼再设宴。徐老太太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徐家就只给林家发了邀请函。

林知繁还是头次见到产后的林大娘子，林大娘子生产时徐家那边只喊了林太太过去，林知繁一个闺阁女娘见不得这些，就只能呆家里等消息。虽然没亲眼见到，她也知道生产之艰难，而且还听说林大娘子生产的时候胎位不正，差点血崩，但好在救回来了，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阿姐！”林知繁看着有些消瘦的姐姐，不争气地淌下了泪水，“你受苦了。”

林太太急忙把门关上，轻斥道：“快把眼泪憋回去，莫让旁人见了笑话。”

可等林太太走过来，看着林大娘子单薄的身子，苍白的面孔，松松垮垮的衣物，整个人犹如一根萎缩却不肯弯折的竹竿，脆弱虚脱，好似随便一股风都能将她吹散一样，她却直挺挺地站在那，嘴角含着笑。

林太太忽然忆起当年稚嫩的小女娘，不慎失足落水，换作是旁的小女娘早就哇哇大哭了，偏她一声不吭的，拖着冰凉的躯体回屋就换上衣服，擦干头发，出来便同家人报安，浑似方才落水之事未曾发生过一般。

她向来是个坚韧的人。

可看到她这般样子，林太太还是不由哽咽起来。

“韵娘。”

林知繁转头就看到她娘流泪了，也不顾自己脸上正挂着泪红着眼，不忘揄揶一句：“这屋内是下雨了吗？”

林太太瞪过去，她马上噤声。

林大娘子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柔情在涌动。

她笑道：“刚产完那会儿什么饭也吃不下，现在好多了，能够吃完整碗饭了，阿娘和二妹妹不必太忧心，日后会好起来的。”

她其实记不得当初生产的疼痛了，也记不得产后反复呕吐的难受与磋磨，她只记得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从此与她血脉相连，只记得徐二郎红着眼一遍遍地喂她吃粥，只记得她半夜醒来时看到趴在床边皱眉呢喃的男人还在握着她的手。

她何其有幸遇此良人，何其有幸生在这般幸福的家庭，她更该珍惜，更要好好地活着才是。

林大娘子将孩子从摇篮床里抱出来，林太太连忙过去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安抚，嗔道：“他好端端的睡着了，你又将他弄醒做甚！”

林大娘子笑了笑，故作抱怨道：“他夜里总闹腾，白日里又睡得沉，自个想睡就睡倒是舒服，全然不管旁人死活，平时也就罢了，今日娘与二妹妹来看望，他再困也得起来迎接。”

“他一个小人儿懂什么，你多大人了还同他置气，羞不羞！”说完，母女仨都笑了。

林知繁探头看过去，见小家伙两只眼朦朦胧胧地半睁着，胳膊粉嫩嫩的，像一截截雪白的莲藕，她忍不住逗弄似的想捏捏那胖嘟嘟的脸蛋，结果手还没伸到孩子面前，已经被林太太一巴掌拍下去了。

林知繁抿唇，委屈道：“我就摸摸而已。”

林太太见她一副可怜模样，想到自己刚刚那般行径确实有些冲动，便缓和了下脸色，说：“不如给你抱抱吧。”

林知繁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没成想这小家伙还挺有份量，她第一次抱孩子颇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抱孩子的舒服方式，小家伙就醒了。

他眨着眼睛好奇地看林知繁，也不怯生，睫毛下有晶莹的水珠在跳动，娇嫩柔软的小胖手去勾林知繁的衣领子，林知繁顿时大惊：“大姐快来！他要吃奶了！”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可没奶给他喝，她连忙把孩子还给林大娘子，小家伙见她神色慌乱，觉得稀罕极了，咯吱咯吱地就笑起来了，惹得屋里一众人都跟着他笑。

林知繁朝他扮鬼脸，这小小的一人儿竟学会调笑人。小家伙好似很乐意看她变脸，笑得愈发开心，给林知繁整无奈了，只好跟着笑。

林大娘子轻笑一声，道：“二妹妹好像很招孩子喜欢，看来日后有福了。”

经林大娘子这么一说，林太太觉得也不无道理，林小郎能在地上跑的时候就经常去找林知繁，天天二姐这二姐那的，缠着给他讲故事，陪他扮神仙，扮山大王，整日玩得开心很。若不是林知繁身子弱，她不许林小郎天天去叨扰，只怕林小郎恨不得跟他二姐住一院子。

林知繁却觉着孩子虽然机灵可爱，但是若是自己生的可就不一定了，还是旁人家的孩子好玩。

林家一行人呆了两个时辰留下来用食后便走了。

回到家中，林小郎立马凑上来问他那小侄子如何模样如何做派，为什么不带他去等的问题，句句都饱含着幽怨。

林太太被他缠得不知道怎么办时，脑中灵光一闪，一把将林知繁推出去，“你二姐有话同你说。”

“……”林知繁亦幽怨地看向她娘溜得贼快的背影。

“二姐！”

林知繁清了清嗓，肃颜道：“不是不带你去，是你有功课在身，而且也不必急于见这一面，往后自有的是机会。但你如今是小舅舅了，怎可同个孩子一样只会玩乐，自当要给小侄子做出个榜样来，叫他日后也尊敬地唤你一声小舅舅，岂不更好？”

她快编不下去了！林知繁环视了一圈，见无人可帮她忙，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林小郎才多大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她竟然残忍地叫他别只会玩乐，她真想把话吞回去，可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

纠结了番，林知繁还是心软道：“罢了，你去玩吧，该玩就玩，左右小侄子长大还要好几年，不着急，下回定带你去见他。”

林小郎却不说话了，小脑袋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会儿，他端正脸色，一本正经道：“二姐说得对，我应当做好表率，我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可再贪玩了。我要去温习功课了，二姐，告辞！”

“……”整得她多凶神恶煞似的。

林知繁转头对梅韵说：“你待会儿去我屋里拿点糕点和滚铁环给阿栩送过去，他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滚铁环，这回就送给他当作弥补吧。”

回到院里，林知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她娘的锅，怎么倒成她的不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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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赴满月礼竟泪洒不已